“鞠賽已經完了,想必陛下待會兒就會回來。”長安頓了頓,在這皇宮之內等人,除了站在宮門口也沒彆的法子,於是最後隻得道“我先回去了。”
鐘羨點頭。
看著長安消失在紫宸門內的身影,他眉頭深蹙。
慕容泓是什麼性子他多少是了解的,因著和先帝相差年歲大,身子又弱,先帝寵他沒邊兒,旁人自然也隻有眾星拱月的份,就連君行在世時,不管在旁人麵前如何胡鬨,在這位比他還小一歲的叔叔麵前也不敢放肆半分。
於慕容泓而言,從來就隻有旁人關心他讓著他,又何曾需要他對旁人費上一星半點的心思。
而長安呢,這是個習慣用笑臉掩飾麻煩,用剛烈掩飾恐懼,用若無其事來掩飾苦痛折磨的人。她不習慣在旁人麵前暴露自己的軟弱和傷痛,他和她在兗州益州經曆了那麼多,幾次都與死亡擦肩而過,她在他麵前也隻柔弱了那麼一瞬間,就是在馬車上靠在他肩上的那一瞬間。
一個不會向旁人展示柔弱的女子,遇上一個不會關心旁人的男子,結果會怎樣,在他看來簡直不言而喻。
他也很無力,無力於他清楚地看透了這一點,卻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他所能做的,也不過隻是他力所能及的那一點點而已。
長安回到東寓所,驚訝地發現許晉已經在東寓所等她。想起還站在宮門口的鐘羨,這絲驚訝剛起就沒了。
打發了吉祥等人,許晉在長安房裡給她的傷口推拿藥油。
這過程也不好受。好在長安現在不管是身子還是心都有些麻木。
她忽然發現上輩子過成那樣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出生時尚且火熱的心生生給磨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冰坨子,旁人刺上幾刀完全無感,反倒是對溫暖十分敏感。而在這世上,能給你雪中送炭的人,又怎多得過拔刀相向的?
“靜蓮還好嗎?”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往深了想,想得太多會懷疑自己活著的意義,長安就隨口問了一句。
“還好。”
不知是不是長安的幻覺,她覺得許晉好像胖了些。
“許大夫,你是不是發福了?”她問。
許晉“嗯”了一聲,讓她趴伏在床上,開始處理她後腰上那道傷口。
“果然男人成親後就會發福麼?”長安笑道。
靜蓮神智不清,且這輩子怕是沒有痊愈的希望了,但許晉依然娶了她。
許晉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倒是說了句:“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可以,你最好自己養個值得信任的大夫。”
長安扭過頭,問:“怎麼?你要走?”
許晉停頓一下,道:“近來朝上朝下關於陛下無子的各種傳言甚囂塵上,聽說甚至有朝臣大膽上折請陛下過繼端王。陛下的身子我知道,雖不算強健,但也絕不至弱到無子的地步。後宮……若起子嗣之爭,禦醫最易受牽連,而如我這般沒有靠山的,定然是第一個被推出去的。所以,我想在事端未起之前,帶靜蓮離開。”
“你離不開的,太醫院裡,能得陛下信任的唯有你而已,你走了,讓陛下用誰去?”長安道。
“在陛下眼中,我與太醫院裡其他人唯一的不同就在於我知道你的身份而他們不知,這與太醫院裡誰最得陛下信任是兩碼事。鑒於這一點,我能不能走得成,其實取決於你。”長安後腰上的傷是新傷,不能長時間按揉,許晉拿捏好力度揉了幾下就收了手。
長安攏著衣服坐起身,思慮了片刻,抬眸看著已然收拾好藥箱的許晉道:“若你能走得成,我自是願意成人之美。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做好萬全的準備,因為羅泰雖然死了,但他身後那幫人還在,我不希望你被他們拿住再被他們拿來要挾我。”
許晉默了一瞬,點頭:“若我要走,會提前告知你。”
待許晉出了門,長安有些頹然地往床上一倒。
這個大夫她用得還挺順手的,方才他說要走時,她差點一時衝動脫口而出:“彆走了,我罩你。”
好在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不會自大到失了理智。
不說宮外,就說宮裡,他是禦醫,宮裡能磋磨他的就有皇帝太後和後妃。和慕容泓橋歸橋路歸路之後,她拿什麼去跟太後和後妃們碰,勢力再大從根上來說她也隻不過是個奴才,還是個女扮男裝欺君罔上的奴才。
若是給她時間,也許她能發展到令太後和後妃們都忌憚的地步,但是,慕容泓會允許一個拒絕了他的女人勢力壯大到那個地步嗎?
長安現在的感覺就像是置身於兩頭堵的死胡同裡,憋悶得很,唯有翻牆出去才能逃出生天。
鞠賽散場後,所有看客都被有條不紊地安排出宮,慕容泓下了看台就命長福去太醫院叫許晉來長樂宮,結果才走到一半,長福跑回來說太醫院的人稱許晉被鐘羨叫走了。
慕容泓見又被鐘羨喧賓奪主搶了先機,麵上不顯,內裡氣得肝疼,正一腔鬱氣無處發泄,走到長樂宮前卻見鐘羨等在那兒。
作者有話要說:鑒於慕容泓是個成長型男主,所以他和長安這段感情注定了也是一段從幼稚到成熟的成長型感情。親們稍安勿躁,且容烏梅緩緩道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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