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鐘羨離京這日,光祿大夫高爍上了一道折子,言稱當今陛下親政以來日理萬機朝乾夕惕,以至於冷落後宮子嗣單薄,實不利於國運之綿延昌盛。所以他提議廢宰相改立左右丞相,以便更好地輔佐君王處理政務。
一石激起千層浪。
雖高爍在朝上幾不曾被趙樞的擁躉噴成篩子,而慕容泓也以此事容後再議將這道折子壓了下來,但從丞相那裡奪權的星星之火已然在某些人心中點了起來。
一來,這冊封左右相的例子古已有之有史可循,並非是高爍胡言亂語。二來,皇後有孕,若是誕下個皇子,以慕容泓前陣子主張嫡長繼承製的態度來看,這皇子八成會被立為太子,趙家權勢將如日中天。可後苑其它妃嬪呢,彆說子息,尚有好幾位連承寵的機會都沒撈著呢。要知道這些妃嬪身後也是各有勢力的,哪個妃嬪的兒子能繼位,哪個妃嬪身後的勢力就能獲利,這是毋庸置疑的。
在這等明顯失衡的局麵下,誰又甘心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己方勢力被丞相一派踩下去?
當然,更關鍵的是慕容泓對此事的態度。高爍上奏後,他並沒有立即駁回,而是遲疑了一下,然後問眾臣有何意見。待到朝堂上吵得亂糟糟時,他才說了句此事容後再議,並沒有給出容後再議的理由,看他的模樣,也並非不想考慮這件事,隻是不耐煩眾臣唇槍舌劍吵個不休而已。
這就是個讓人有底氣去放手一博的信號。
旁人能看得出這一點,趙樞自然也看得出,是以當他回到自己府中時,麵色仍是鐵青的。
揮退下人,他獨自在房中徘徊片刻,越想越覺著不對勁。高爍最多就是張嘴而已,而今天這番話,到底是誰借他的嘴來說的,卻不好說。是慕容泓?還是鐘慕白?
不管是誰,眼下形勢都不容樂觀,他急召幾名心腹入府密議。
殊不料屋漏偏逢連夜雨,午後,趙樞剛結束了與幾名心腹官員的見麵,幕僚許莊匆匆過來,從袖中拿出一塊胰子對趙樞道:“丞相,真的是龔麟的腰牌。”
半個月前他就讓毛冬哄著長安身邊那丫頭去拓令牌花紋了,至今方得。
趙樞拿著那塊胰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也沒言語。
“丞相,他們既抓了龔麟,那神羽營的事情還不知暴露了多少,咱們得趕緊想辦法應對啊。”許莊急道。
“不會。”趙樞強迫自己從極致的慌亂中平靜下來,“若慕容泓已知神羽營的事情,他就不會是今日這般表現了。長安那太監的門客,盯得怎麼樣了?”
許莊道:“對方行事極為謹慎,至今還不曾有什麼重要的發現。”
趙樞道:“等不得了,今晚,你就派人將那門客連同他的兩名仆從全都抓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審一審也就知道了。”
許莊領命。
長安又有十天左右不曾回宮了,倒不是她故意晾著慕容泓,隻是這孔組織正式運轉起來後,事必躬親的她真的忙得腳打後腦勺,更彆說她現在還不隻管理一個孔組織,她有一明一暗兩班人馬,每天來自各地消息簡直如雪片一般。內衛司她書桌後頭那排櫃子一百零八個抽屜全都上了鎖,裡麵都是她整理出來的各地人物事件紀要。
累成狗的時候她也曾懷疑自己的選擇,人生短短數十載,何必這樣折磨自己?但轉念想到那一櫃子的秘密能左右多少人的前途乃至生死,她又有種近乎變態的快感。
她恍惚意識到,這個畸形的社會,也許真的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她。又或者說,原本心理就不太健全的她,到了這裡,才終於找著了適合自己成長的溫床。
她知道這種成長並不是朝著一個好的方向,但是,做有權有勢的壞人的感覺太好,她好像有點控製不了自己了。
是夜,忙碌了一天的她乏得躺倒在藤椅上,由圓圓伺候她洗腳。
這是她第一次讓圓圓伺候自己洗腳,圓圓一雙肉呼呼的爪子力道適中地揉搓著她的腳丫子,感覺還怪舒服的。
長安半躺在那兒閉目假寐,圓圓也不擾她,靜默了片刻之後,長安忽然開口問道:“圓圓,你看爺這雙腳如何?”
圓圓笑道:“奴婢剛才還在想呢,爺這雙腳細皮嫩肉的倒像個姑娘家一般。”
“這等發現,需要呈報給你的主人麼?”
“爺您在說什麼呢?奴婢的主人,不就是您麼?”圓圓一邊給她把腳擦乾一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