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布疑陣(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6544 字 10個月前

進了後苑,小太監輕聲問:“陛下去哪位娘娘那兒?”

慕容泓停下腳步仔細想了想,道:“去孔選侍處。”太史令孔莊之女孔熹真,孔仕臻的妹妹,知道他暈血卻還保持著完璧之身,顯然是不想要寵幸的意思。

到底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兒,自有其風骨。

孔熹真位分低,住的地方也偏僻,名字叫做觀月齋。

此時已是戌時,那觀月齋中倒還隱隱亮著燈。

小太監上去扣門,等了片刻,倒是孔熹真親自來開了門,借著月光見門外站了個黑鬥篷,她唬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要將門關上,小太監忙低聲說了句:“陛下駕到。”

孔熹真一愣,仔細看那黑鬥篷。

慕容泓摘下風帽。

她這才行禮道:“妾見過陛下。”

“起來。”慕容泓進了門,四顧,屋內果然空蕩蕩地隻有她一人。

“這屋裡伺候的人呢?”他問。

孔熹真跟在他後頭,態度溫淡而不失恭敬:“回陛下,妾本已準備就寢,無需宮女伺候,就打發她們下去休息了。”

她話雖如此,但宮裡捧高踩低的風氣慕容泓這個當皇帝的還能不清楚麼?

房裡本來隻在書桌上點著一盞燈,孔熹真見慕容泓來了,忙又去多點了幾盞燈。

“去打水來。”慕容泓單手扯下鬥篷,吩咐小太監。

小太監應了,問明孔熹真水桶在何處後就端著盆去了。

孔熹真正為慕容泓今夜突然到她這裡來的目的感到疑慮,鼻端卻聞到一絲血腥氣,她抬眸將慕容泓一瞧,卻驚見他左手鮮血淋漓的,且那血到現在都未凝固,還緩慢地順著指尖往下滴。

縱再沒見識,孔熹真也知一個皇帝在皇宮裡麵尋常斷不會受這樣的傷。

慕容泓眼角餘光瞧著她麵上變色,卻沒大驚小怪多嘴詢問,心內略感滿意。

少傾小太監打了水來,孔熹真拿了乾淨帕子親自動手將慕容泓受傷的左手洗乾淨了,見傷口就在手掌邊緣,長倒是不長,就是略深,所以這血一時之間沒能自行止住。

小太監見狀,問孔熹真:“選侍娘娘,您這兒可有傷藥?”

孔熹真足不出戶的一介女子,房裡又怎可能會有傷藥?

她想了想,對慕容泓道:“陛下,妾手邊沒有傷藥,不過妾曾在書上看到說蒲棒曬乾之後,其茸毛具止血之功效,恰前陣子為了熏蚊子,妾這裡曬製了一些蒲棒,不知陛下可願一試?”

“蒲棒,何物?取來朕瞧。”慕容泓對這些新鮮的名詞向來有興趣。

孔熹真去取了幾支曬乾的蒲棒過來,呈上道:“此乃香蒲草的果穗,妾在鴻池邊上摘得的,已經曬乾了。”

慕容泓拿了一支在手中翻了覆去地研究了一會兒,問:“所以此物既能熏蚊,亦能止血?”

孔熹真道:“熏蚊是可以的,但止血……妾隻在書上看到它有此功效,並未親自驗證過。”

廣膳房的小太監不愧是長安看中的人,甚是機靈,孔熹真話音方落他便道:“陛下,要不奴才先來試試?”

“不必。給朕敷上。”慕容泓不敢看自己滴血的傷口,將蒲棒依舊還給孔熹真。

孔熹真領命,自蒲棒上取了一撮穗花下來,小心翼翼地敷到慕容泓的傷口處,然後用乾淨的帕子包住敷了穗花的傷口,讓小太監先幫忙按著,她自己去內室取了件新的細棉褻衣,拿剪子裁下一條長長的布條來,過來將慕容泓的手包紮好。

慕容泓見她話不多,做事卻麻利,並沒有大家閨秀那股子嬌嬌柔柔的模樣,態度恭敬卻不諂媚,心下甚覺滿意,隨口問她:“你兄長最近可有家書回來?”

孔熹真道:“妾不知。”

想起孔仕臻,慕容泓難免就想到了外頭愈演愈烈的鹽患問題,想著待搞定了趙樞定要好生下功夫解決此事。

這一想起趙樞,難免就想得多了些。

孔熹真見他出神,也不擾他,她這裡條件不好,這時候自是沒有熱茶伺候的,所幸天還未曾冷下來,涼水亦可入口,她就去給他倒了杯涼茶。

慕容泓回過神來,見房間一角的書桌上放著書,他起身走過去,發現都是地理水文方麵的書籍。他拿了最上麵一本,隨意一翻便翻到了關於橫龍江水文情況的描述。

看了一會兒,他對孔熹真道:“想不到你還關心水利之事。”

孔熹真捏著帕子的手指微微發緊,有種心事被勘破的恐慌,低著頭道:“不過閒來無事,隨意翻看罷了。”

“你若愛看書,可去文瀾閣借閱,就說是朕準的。”慕容泓自然覺察得出她語氣有變,但他無意深究。這天下,除了長安,其它女子不管身份是不是他的後妃,心裡裝的又是誰,他都不在乎。

他並不為這麼多女子因為成了他的後妃在這寂寞的宮苑裡一生無愛孤苦終老而感到有什麼愧疚,這原非他本意,隻是自古如此罷了。事實上若不是他還有個長安,他的處境又會比她們好多少?他一個皇帝尚且在苦熬中度日,又何況是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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