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6094 字 8個月前

這一場秋雨,從八月下旬一直下到九月上旬才停了下來。

二十天時間,南市的刑場裡砍了兩千多人頭,因丞相謀反一事所掀起的風浪洇著血色漸漸平息。

宣政殿眾臣吵吵了大半個月後,終於確定了設立左右相來替代原來的丞相,按資曆排,左相是王咎,右相是原來的太中大夫姚沖。

宮裡一切如舊。

近一個月來長樂宮死了一名宮女,死因是失足溺水,廣膳房死了兩名宮女,一名死於暴病,另一名居然是吃地瓜被噎死的。不過宮裡人多,就像住著幾萬人的小區,死個兩三個人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重視。

而周信芳居然真的征得了慕容瑛的同意,再加上慕容泓順水推舟,順利地將端王接去昭仁宮暫住。

再有就是,長安指使萍兒行刺端王的嫌疑被洗清了。皇後出事後,長秋宮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被抓起來一一審訊,其中有一名太監招供,曾看到萍兒與皇後的貼身侍女秀樾私下見麵,行刺之舉,疑是受皇後指使。

長安對此無動於衷。既然當初能栽贓陷害,如今自然也能作偽澄清,詔獄審案就這麼回事。

她現在致力於兩件事,一是繼續加大對整個盛京各個角落的監察力度,試圖挖出羅泰背後那方神秘勢力。二是關注橫龍江沿岸各方勢力對朝廷治水一事的配合情況。她與鐘羨一直有信件往來,從鐘羨口中得知今年夏季南方多降雨,橫龍江水位一直居高不下,若再遇秋汛,很可能會大規模決堤。若真的爆發洪災,沒有當地士紳的支持與配合,鐘羨那一千四百人能做什麼?

孔組織轉交到她手中不過數月,但因為她大膽犀利的行事作風與之前荀老穩紮穩打的處事原則完全不同,以至於孔組織的規模在這短短幾個月中擴張了近五分之一,並隱隱進入人們的視線。

與之相對的是各種消息如雪片般從各地傳遞過來,長安招募了一批通過考察的讀書人進內衛司就職,來對這些瑣碎消息進行分類和整理,最後彙總到她那裡。內衛司上下每天全速運轉,她忙得不可開交,每天回到甘露殿都是廢喵狀態。

但即便如此辛苦,她也從未想過要撂挑子不乾。她不希望慕容泓成為一個靠殺戮來威懾天下的君主,為此她情願將自己和整個內衛司擋到他前麵去,做他震懾官民的一件工具,為他吸引來自方方麵麵的恐懼與怨恨,替他解決原本要靠殺戮才能解決的事情。

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愛一個封建帝王,替他分擔一些壓力,為他解決一些麻煩,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進入九月中旬,有些藩地為皇帝賀壽的隊伍已然抵達盛京。藩王無詔不得擅離封地,他們的子孫在與人來往時也需分外謹慎,稍有不檢就會被扣個勾結串聯的罪名。所以此番進京賀壽實乃各方勢力光明正大聯絡感情的大好機會,這些人提前兩個月入京,目的正在於此。

這日,天高雲淡秋色宜人。

城西的紫薇大街上,兩名錦衣公子正在漫步閒逛,後頭綴著一溜隨從與侍衛,打眼一看就知來頭不小。

“堂兄,你有好些年不曾來過盛京了?”張元翊緊跟著走在前頭的那位看模樣有三十上下的青年,態度殷勤熱絡。

“是有好些年了,那時候曾祖父還在,你也還是個十三四歲的毛頭小子。”張君柏神情堅毅語氣卻溫和。他父親張其禮雖是世家子弟卻從小尚武,他受他父親影響,自幼文武兼修,生得身材高大相貌俊朗,下巴上還有一條尋常人不多見的美人溝。

張元翊道:“是呀,一晃都十年了。”

“瞧這紫薇大街上的景致倒是與那時相差無幾,真真應了那句物是人非。”張君柏目光一轉,看向斜對麵的一座兩層小樓,“半日齋,這是間什麼鋪子?”

“這是間書樓,大約取意‘偷得浮生半日閒’,故取了這麼個名字。”張元翊道。

“書樓?紫薇大街乃是盛京數一數二的街市,鋪麵租金這麼高,一間書樓開在此處,能回本麼?”聽說是書樓,張君柏被勾起了一絲興致。

張元翊麵露不屑:“這書樓的主人背後靠山大著呢,哪裡會在乎這點子租金?”

“哦?看你的模樣倒似與此人素有嫌隙,不知是何方神聖?”張君柏問。

“說出來堂兄你肯定也曾聽說過,就是那個太監,包庇了殺害郭興良的凶手還差點把武定侯府拖下水的內衛司指揮使長安。”張元翊皺著眉頭,仿佛提到這個名字都嫌臟嘴一般。

張君柏笑,道:“這人的大名確實如雷貫耳,聽說如今這內衛司勢頭正勁,你在外頭還是要注意言行,小心授人以柄。”

張元翊心中不以為然,但他對自己這個身為梁王世子的堂兄還是有幾分信服的,也就沒駁他的麵子,隻胡亂點了點頭。

張君柏看了看數丈之遙的半日齋,提議:“走,去看看。”

兩人遂去了半日齋。

辰末,紀晴桐坐轎來到半日齋門前。

“小姐,你看。”隨轎的丫鬟采風過來扶紀晴桐下了轎,嘴朝自家書樓門前一努。

紀晴桐抬眸看了看分立樓門兩側的隨從和侍衛,低聲道:“許是來了貴客,彆多話,我們自進去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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