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李展懵了一下,“反正他沒讓我管的人去盯過你們姐弟倆。”
“你管的人?你不是管著德勝樓嗎?”紀行龍聽他這話裡的意思,說的好像並不是德勝樓的人。
李展驚覺自己心神恍惚之下竟是說漏了嘴,忙道:“就是德勝樓的人。”見紀行龍目露懷疑,他又道“其實我看安公公對你姐弟挺好的,紀姑娘雖是去給梁王世子做妾,可這梁王世子我也曾見過,長得一表人才,為人進退得宜,並非是那等仗勢欺人凶狠跋扈的權貴,你也不必太過憂慮了。”
紀行龍或許腦子不是最靈活,可他心裡敏感,一個眼神一抹笑容乃至說話語氣稍變,都可能觸動他那顆因為脆弱不堪而變得敏感無比的心靈。
聽出李展想儘快將話題岔開的意圖,他冷笑一聲,道:“你不必顧左右而言他,你是他的心腹,而我不過是他為著利用我姐姐不得不養的廢物罷了,我還能去他麵前給你穿小鞋不成?若怕言多有失,今後我不再與你說一句話便是!”說著起身便走。
情況如此急轉直下讓李展瞠目結舌,回過神之後,他忙起身扯住紀行龍的袖子,分辨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紀行龍也不跟他多說,甩開袖子繼續往門外走。
“我知道你不會跟著紀姑娘去夔州的,我……我手底下有一幫安公公為自己養的探子,我是在中間負責傳話的。到時候,我或許可以假借他的名義,讓下麵那幫人幫忙看著點你姐姐。”李展口乾舌燥道。
紀行龍回過身來,看樣子也有些發愣。
“你……為何要對我這樣好?”紀行龍原本隻是將李展當成同病相憐的朋友看待,畢竟他們都失去了家人,又都為長安所救,寄人籬下仰人鼻息,互相幫助彼此友好圖的不過是個心理慰藉。可李展此舉卻是大大超過了這個範疇,假借長安的名義讓長安的探子幫忙看著他姐姐,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稱得上是一種背叛了?
為何要對你這樣好?因為我喜歡你啊。
李展倒是想這樣說,可是他不敢,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斷袖的事實,就算是以前他爹還是司隸校尉時,他也曾因為這一點被出身差不多的同伴嫌棄和鄙視過。
“都說同富貴易,共患難難,咱們好歹也是共患難過來的,互相照應不是應該的嗎?”李展努力找著借口。
紀行龍低頭不語。
李展複又坐下,道:“過來把粥吃了再回去,浪費了可惜。”
出了這麼個插曲,紀行龍第二日便沒有回求是書院。
紀晴桐見弟弟沒走,隻當他可能想通了,心下略覺安慰。趁著謝夫人沒來,她捧著一個小匣子坐轎子去糧鋪找薛紅藥。
薛紅藥如今白天在糧鋪裡忙活,晚上回去還要指點新到院裡的一幫女孩子唱曲兒,很是忙碌,已是好久沒得空去見紀晴桐了,如今見紀晴桐找到糧鋪,忙把人帶去了後頭夥計休息的房間。
“紀姐姐,天兒這麼冷你怎的突然跑過來了?可是有事?”薛紅藥一邊張羅著給她倒茶一邊問。
紀晴桐笑著拉她坐下,道:“薛妹妹,先彆忙活了,我說兩句話就走。”
“哦。”薛紅藥趕緊捧了杯熱茶放在她手邊,然後在她一旁坐了下來。
紀晴桐方才進來時已看到鋪子裡正忙,所以也沒耽擱時間,開口便道:“我要出閣了,府裡最近人來人往的很是忙亂,我想托你替我保管此物,待我歸寧時再還我可好?”她將手裡的小匣子遞給薛紅藥。
薛紅藥一臉懵地接過,見這匣子紫檀質地,雕刻精美,像是裝首飾的,拿在手裡倒也不算重。她看了這匣子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方才紀晴桐說了什麼。
“出閣?怎的這樣突然?嫁的什麼人家?是盛京人氏嗎?”薛紅藥問。
紀晴桐溫婉地搖頭,平靜道:“是去給梁王世子做妾,要隨他去夔州的。”
薛紅藥徹底驚住了。
她和紀晴桐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完全無法想象如紀晴桐這樣的女子會心甘情願地去給旁人做妾,更何況,她心裡不是還裝著長安呢麼?
可她為何又表現得這般平靜?
不對,正是這平靜不對。
若紀晴桐真是看上那梁王世子的品貌或者權勢而去做妾,那她說此話時多少會帶些羞赧抑或羞愧的神情,斷不會表現得這般平靜。
能讓她如此平靜地做出這個決定的,唯有一人。
“是安公公讓你去的?”薛紅藥問這話的時候,眼神是糾結而矛盾的。
紀晴桐看著她這糾結的模樣,心下反而倒生出幾分寬慰。
若換做以前,薛紅藥定然會對自己這個推測深信不疑進而對長安深惡痛絕,可她此刻居然矛盾糾結了,那也就意味著,她對長安的人品有了一定的認識和信任,所以她會懷疑,卻不會自以為是地直接認定。
或許這對旁人來說不算什麼,但紀晴桐知道,對薛紅藥來說,能讓她如此糾結的人,至少於她而言已經不是個無關痛癢的人了。
“不是,是我自願的。張公子他人挺好的,值得托付終身。”
“可是妾……”
“我並不隨他回王府,並不會有主母來管我。”紀晴桐居然還笑了笑,“他答應我這一點,我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