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進宮這日,長安為了不與無囂打照麵,一大早就溜了出去。
鴻池毗鄰著鳳池,水中以流芳榭為分界,岸上以梅渚為分界。鳳池上有座於飛橋,過了此橋,才是後苑的地界。
皇後所居的長秋宮,以及一乾嬪妃居住的宮殿樓閣,都在後苑之中。
這月季花,自然就從這於飛橋的橋頭種起。
長安晃晃蕩蕩地來到於飛橋上時,就見二三十個花匠正一溜排開在橋下的道路兩旁挖坑,四周立著十來個衛士負責看守,橋頭上還站著一位鉤盾室的太監。
一見長安過去,那太監忙狗腿地迎上來,行禮道:“安公公,您怎麼來了。”
長安抬著下頜端著架子道:“雖然這種花是你們鉤盾室的差事,但萬一辦砸了惹得陛下龍心不悅,你們自己倒黴不說,雜家這些在禦前伺候的,隻怕也少不得受你們連累。所以啊,不親自過來看看,雜家還真是放不下這顆心。”
那太監一邊引著他往種花之地走去一邊巴結道:“安公公您儘管把心放肚子裡,所有的花苗,都是挑的最好的,花匠也都是經驗豐富的,絕對出不了岔子。”
長安跟著他來到橋那邊,先是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花苗,然後又抬頭看向那些正在刨坑的花匠。
縱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裳,然越龍這廝到底是天生麗質相貌出眾,混在一群花匠中還是一眼就叫人給認出來了。
他聽到長安的聲音,便也借擦汗之機向她這邊投來一瞥。兩人目光交彙,傳遞了隻有彼此才懂的含義。
自李府被抄之後,越龍這廝害怕被牽連,在長安托鐘羨給他辦戶籍證明之前,一直如喪家之犬般東躲西藏。如今好不容易改頭換麵重新見人,還有一步登天的機會,他自是不肯錯過。
長安要的就是他這份不自量力愛慕虛榮的心,反正該交代他的話之前都已經托趙椿使人交代過了,成,大家都達到目的,敗,他一個人死而已,牽連不著旁人。故而長安就過來露了個臉,很快就又回長樂宮去了。
與此同時,四合庫書房,馮春正和冬兒整理賬冊,寶鬆忽匆匆來報道:“馮掌庫,那個人出現了。”
馮春眉眼不抬,罵道:“死奴才,還能不能好好說話?沒頭沒尾的,什麼人出現了?”
寶鬆緩了緩氣息,道:“就是您和劉公公要找的那個假扮李展的人,越龍。”
馮春呆了一呆,騰的一聲站起身來,問:“在哪兒?”
寶鬆道:“在於飛橋種花呢。”
“你馬上去長樂宮通知劉公公。”馮春道。
寶鬆應了,轉身跑了出去。
“庫裡若有事你先處理一下,我去於飛橋看看。”馮春吩咐冬兒。
冬兒欠身領命:“是。”
待馮春出去後,冬兒招來她的一名心腹宮女,對她附耳幾句,那宮女便也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四合庫。
劉汾一聽寶鬆說越龍在於飛橋,當即也顧不上自己正在當差了,想著反正有長安在殿內伺候,他自己一聲不吭就出了長樂宮。
雖然劉繼宗死了,但隻要抓到越龍,讓他供認出事情原委,洗刷他劉家的冤屈,至少他的哥哥及其他家人還可以從流放之地回來。
還有寇蓉這個老賊婆,越龍一出現,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劉汾這邊健步如飛地往於飛橋趕不提,長信宮萬壽殿外,寇蓉帶著一絲不耐看著麵前這個麵生的宮女,問:“你執意要見我到底有何要緊之事?”
宮女行了一禮,道:“寇姑姑,是冬兒姑娘讓奴婢給您帶一句話,說‘人在於飛橋’。”
寇蓉聞言,眉頭疑惑地一蹙。
那宮女卻不再多言,再行一禮後,轉身走了。
寇蓉站在殿前琢磨開了:人在於飛橋?什麼人?既然是四合庫的冬兒讓人帶話,那必是她和冬兒都知道的那個人。而上次冬兒來找她也就提到了一個人……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驚,又覺著不可能。那人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宮中,出現在於飛橋呢?
不對,方才得到稟報,說從宮外調來的花匠正在於飛橋種花,莫不是那人混進了花匠隊伍?
想起那人萬一被抓住所可能引發的後果,寇蓉不由一陣心肝亂顫,忙帶了幾個心腹太監就趕往於飛橋。
劉汾趕到於飛橋時,馮春正在橋上焦急徘徊,見了劉汾,忙迎上來道:“你可來了。那人長得跟畫像上一模一樣,我問他是不是越龍,他卻矢口否認……”
劉汾抬手製止她繼續說下去,自己走到橋頭下去看越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