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次自己淋雨發燒病了幾日,長安也不推辭,道:“那我送你到麗正門。”
鐘羨道:“不必了,反正還有幾步路而已。”想了想,他又看著長安正色道:“今日一見,陛下的身子似乎仍是虛弱得很。凡是國家大事,沒有哪一件是一朝一夕所能辦成的。望安公公回去多加勸說,即便心係國事,但到底身體要緊。病人最忌多思多慮,陛下的當務之急,還是養病為先。”
“我知道,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你放心……”兩人正說著話,右承天門外忽匆匆進來一老頭,長安定睛一看,卻是禦史大夫王咎。
“王大人,您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長安迎上去道。
自慕容泓病了之後,這王咎奉召每日下午都得過來向慕容泓稟報當日丞相府廷議的內容。這老頭一般都算好了時間,每次慕容泓午憩起來不到一刻,他就來了,但從來也未上午來過。
長安見他如此行色匆匆,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安。
“我有急事要稟報陛下。對了,陛下醒著麼?”王咎連傘都沒拿一把,一邊往長樂宮的方向走一邊問。
“醒著呢,哎,王大人您慢些,奴才給您打傘。”這會兒長安也顧不得鐘羨了,回頭衝他揮了揮手,便撐著傘與王咎兩人一起快步向長樂宮走去。
到了長樂宮甘露殿內殿,慕容泓剛喝完藥,抬頭見王咎來了,也頗覺稀奇。
王咎行過禮後,抬頭見慕容泓那虛弱的模樣,一時倒有些猶豫起來。
慕容泓見狀,道:“王愛卿冒雨而來,必有要事,直言無妨,朕無礙。”
王咎歎了口氣,道:“陛下抱恙在身,本來正是臣等該為陛下分憂之時。隻是此事過於重大,微臣不得不來稟報陛下。”
慕容泓見一貫沉穩的王咎都麵露焦色,心中一沉,問:“究竟何事?”
“雲州刺史朱國禎,反了。”王咎道。
殿中驀然一靜。
慕容泓臉上沒什麼表情,隻道:“繼續說。”
王咎道:“朱國禎將雲州改名為南國,自封南王,以您毒殺先太子竊取國柄,冷血殘虐德不稱位為由,昭告天下雲州自此自立為國,不再是我大龑的轄下。”
慕容泓本就毫無血色的臉此刻白至透明,骨瘦如柴的手緊握成拳,問:“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上午剛得的邸報,丞相派人通知微臣下午要去丞相府召開廷議,故而微臣才趁現在進宮來向陛下稟明此事。”王咎道。
慕容泓抬起清透如琉璃的眼看著王咎,道:“王大人匆匆進宮,應當不止是為了通知朕這件事。”
王咎撩起下擺跪在榻前道:“是,微臣還想勸諫陛下,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妄動虎符。”
慕容泓不語。
王咎苦口婆心道:“陛下,虎符一出兵戈再起,於國於民都有害而無益。於國,荊益兩州賊患未平,若大龑自生內亂,必將給逆賊以可乘之機,屆時內憂外患愈演愈烈,我大龑創立不過年逾,便又將陷於動亂矣。於民,十數年戰亂黎庶百姓積弱已極,我大龑一統天下於萬民以休養生息,正是收買民心的大好時機。兵戈一起,流毒千裡,於百姓而言,不啻於雪上加霜,到時候民心思變地方生亂,國基不穩矣。朱國禎其心自是可誅,然隻要陛下忍過這一時,守住國器穩住江山,雲州彈丸之地,焉經得起陛下雷霆一怒?陛下,此乃非常之時,您定要拿出非常之心,方能安渡難關。”
慕容泓垂著長而黑的眼睫,有些僵硬地一根根展開緊握成拳的手指,道:“朕知道了,王愛卿請回。”
“陛下……”王咎見他沒有明確表態,還欲再勸,長安忙上前道:“王大人,陛下今日疲乏已極,您且讓陛下喘口氣,過後再來。”
王咎見慕容泓確實麵色極差,隻能憂心忡忡地告退出去。
長安送他到甘露殿門前,隨即又回到內殿。
慕容泓麵色痛苦地在榻上輾轉,見她進來,勉強道:“長安,唾壺。”
長安忙捧了唾壺過去,慕容泓俯下-身便將剛喝下去的藥都吐了出來,吐到最後,竟還嘔出口血來。
長安一驚,忙衝外殿喊道:“來人,快去請許禦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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