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森涼,濕氣寒重。
牆角的地鋪空著,長安又抱著慕容泓的腳睡在了榻尾。
慕容泓支起身子,將被子輕輕蓋在長安身上,然後忍著咳嗽挪到榻邊,兩條腿垂下榻沿,緩了一會兒,就慢慢地站了起來。
腦中自然還是有些暈眩的,所幸還勉強可以堅持。
他拿了榻首桌上的燈盞,來到不遠處的書桌旁,將燈盞放在桌角,然後繞到書桌一側,從畫缸裡找出大龑的輿圖,展開,鋪在書桌上。
簡單的幾個動作,卻讓他光潔的額上沁出了薄薄一層細汗,燈光一照璀璨生輝。但比之更光彩照人的,卻是他那雙恢複了生機的眼。
他垂眸看著輿圖上的山川河流丘陵平原,細長的指在那些陌生的線條上緩緩撫過,回憶著當年他的兄長看著這副輿圖時的那份淩雲壯誌和萬丈雄心,思緒一度陷入往事中不可自拔。
然而想起他即將要做的事,他的手卻又無力地緊握成拳。胸口一陣氣悶,他一手撐在桌上一手虛拳抵唇,低低地咳嗽起來。瘦弱支伶的身影孤孤單單地映在一旁的長窗上,頗覺可憐。
然而下一刻,又有一道身影靠了過來,緊接著,一襲狐絨毯子輕柔溫暖地裹上了他的肩。
慕容泓側過臉,發現長安正張大了嘴打哈欠。見他看來,她睡眼惺忪道:“陛下,實在睡不著您倒是說一聲啊,害奴才唱歌唱得都眼冒金星了,到頭來您還是沒睡。”
“彆貧嘴,去磨墨。”慕容泓攏著毯子道。
長安遂過去磨墨。
慕容泓提筆蘸墨,先在輿圖上將雲州那一塊圈了出來,然後又在大龑的版圖內大大小小地畫了七個圈,每個圈裡寫上一個人名。
做完這一切,他有些脫力般向後坐在了椅子上。
長安在一旁看著,問:“陛下,這七個人是誰啊?”
慕容泓道:“如今地方上實力最強、有能力與朱國禎一般稱王稱霸的封疆大吏。”
長安沉默。
慕容泓觀她麵色便知她已經猜到他將要做什麼。唇角泛起冷而豔的微笑,他低聲道:“長安,你且看著,十年後,朕要他們徹底消失在這張輿圖之上!”
秋雨連綿,一直下到第二天上午猶不見停歇。
甘露殿內殿,皇帝和太監因為一碗粥而杠上了。
“陛下,許禦醫說了,這紅棗山藥粥潤肺養脾氣血雙補,最適合現在的您喝了。您不喜歡這紅棗的氣味,捏著鼻子忍一忍也就過去了。”長安端著粥碗苦口婆心地勸道。
“不要。”慕容泓偏過臉去。
長安放下粥碗,在榻前昂首挺胸地站好,道:“陛下,您看奴才,快看!”
慕容泓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長安得意道:“陛下,看見沒,奴才最近可是長高不少。您現在可也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呢,既病了,又不好好用膳,萬一將來您還沒奴才高,吩咐奴才辦件事都得仰視奴才,您君威何在啊?”
“哼。”慕容泓不為所動。
長安:擦!小病雞油鹽不進!
“陛下!”長安卷袖子,“您若再這樣不聽人勸,奴才可快要控製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
慕容泓瞟她,半挑釁半不以為然道:“你待如何?”
長安繃著臉拉過迎枕,扶他靠坐起來,然後坐在榻沿上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慕容泓與她對視片刻,剛想笑這奴才不自量力,竟然妄想用眼神來鎮住他,豈料長安忽而咧嘴一笑,見眉不見眼地湊上來道:“陛下,我們來猜拳如何?您若贏了奴才,奴才喝,您若輸了,您喝。”
慕容泓:“……”
“陛下,您該不是不敢?奴才知道您長這麼大很可能都沒猜過拳,剪刀石頭布而已,很簡單的。就其本質而言,不過是心理戰罷了,比心計,陛下您還怕誰不成?”長安又是激將又是拍馬的,唯恐慕容泓不上套。
“看你這奴才這般窮儘心思,朕若不答應,倒還顯得朕不近人情了。來。”慕容泓將手藏到袖子底下。
“若是平局,陛下您也得喝粥。”長安補充一句。
“憑什麼?”
“憑您是皇帝,贏奴才那是您應該的,輸和平手都不應該。”長安理直氣壯道。
慕容泓懶得與她磨嘴皮子,示意她趕緊開始。
“剪刀,石頭,布!”
第一局拚的完全是運氣,慕容泓出了剪刀,長安出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