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去的話,慕容泓對這禿驢頗為重視,哪怕是為了給他麵子,也一定會處罰她的……不管了,反正總不至於殺了她。
長安打定主意,轉身快步回到甘露殿中。
殿中慕容泓用膳的桌上放著一碗青菜豆腐湯,隻剩小半碗了,一條豬舌大喇喇地躺在碗底。
慕容泓正讓長福去喚為無囂做菜的廚子過來問話,長福嚇得麵如土色,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怎麼回事?”慕容泓看他。
長福苦著臉道:“奴才、奴才……”
“陛下,是奴才讓人在無囂禪師的湯裡放豬舌的。”長安走到慕容泓跟前跪下,仰頭道“奴才一時豬油蒙了心,請陛下恕罪。”
慕容泓大怒,斥道:“無囂禪師乃方外之人,因朕所請才入宮輔佐朕為朕謀事,雖未冠名,卻有帝師之實。朕尚且對他由心愛戴禮敬有加,你這奴才竟敢如此戲弄他,實是可恨至極!去外頭雪地裡跪三個時辰!”
長安大驚,道:“陛下,外頭滴水成冰,若奴才在雪地裡跪上三個時辰,這雙腿怕是不能用了,求陛下饒命!”
“郭晴林,還不將她拉出去!”慕容泓一臉的鐵麵無私。
郭晴林指揮著的長壽和長福來拉長安,長安卻猛然撲到無囂腳下,扯著他的衣袍下擺求道:“無囂禪師,奴才有眼無珠得罪了您,奴才知錯了,下次再不敢了。請您大人大量原諒奴才這一次。出家人慈悲為懷,求您為奴才向陛下求求情。如若不然,一旦此事傳將出去,陛下自是無人敢詬病的,可您豈不是要落個因為一條豬舌廢人一雙腿的罪名……”
“大膽的奴才,竟然還敢威脅禪師!來人……”
“阿彌陀佛!陛下,既然這位公公知錯了,也保證下不為例,請您饒過他這次。”慕容泓話未說完,無囂便行了個佛禮,勸他道。
慕容泓道:“禪師,您彆聽這奴才胡唚,此番是朕要懲罰他,與您無乾。”
“但此事終歸是因貧僧而起,若這公公今日真的為了此事廢了一雙腿,這罪業,也是要算在貧僧頭上的。還請陛下網開一麵。”無囂道。
慕容泓瞪了長安片刻,緩下一口氣,道:“今日看在禪師的麵子上且饒你這回,還不謝過禪師!”
長安忙乖覺地磕頭道:“謝禪師救命之恩,謝陛下不殺之恩。”
午膳過後,慕容泓叫長安去內殿。
長安進了殿門,抬頭一看便見慕容泓坐在窗下,腿上橫著那把烏黑鋥亮眼熟無比的戒尺。
長安遲疑了一下,心知躲是躲不掉的,便佯作不覺地跑上前去,跪在慕容泓腳邊仰著頭笑眯眯道:“奴才謝陛下方才相護之恩。”
方才若不是慕容泓開口便是重罰,她也沒借口讓無囂幫她求情。
慕容泓不為所動,隻道:“把手伸出來。”
長安連忙把手縮到背後,苦著臉道:“陛下,方才明明饒了奴才了,為何現在又要打?”
“方才是方才,現在是現在。把手伸出來。”慕容泓繃著臉道。
“陛下,君無戲言,不帶您這樣出爾反爾的。”長安大著膽子抗辯道。
慕容泓道:“你戲弄無囂的事朕確是饒過你了。現在這頓打,是罰你竟敢試探朕。”
長安一陣心虛,外強中乾道:“陛下您莫不是弄錯了,奴才哪兒試探您了?”
“你敢說你對無囂來這麼一出不是試探朕?如今結果可還滿意?”慕容泓乜著她道。
長安訕笑,剛想開口。
“你再裝傻試試?”慕容泓威脅意味十足道。
長安忙收起笑容,小心翼翼道:“好,奴才老實交代。奴才就是看您跟他相處時挺虛情假意的,可在外頭說話行事什麼的又似乎完全按照他教您的來,奴才想知道您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那你現在知道朕賣的什麼藥了?”慕容泓問。
長安謹慎地看他一眼,搖頭道:“不知道,反正,感覺不是什麼好藥!”
慕容泓哼笑一聲,道:“自己把手伸出來,還能少打兩下。”
“不能不打嗎?”長安可憐兮兮道。
慕容泓見她不配合,抬頭欲喚人進來。
長安忙伸出一隻手,她可不想被人看著行刑,多丟人。
慕容泓揚起戒尺。
長安畏疼地偏過臉去,皺眉閉眼。
慕容泓看著她那隻手。
這奴才長了一雙小手,手掌小巧骨節纖細,從指根到指尖線條如蔥段一般順滑,掌心肉嫩皮薄紋路清晰,一看就是從未乾過什麼粗活的手。
長安雖是出身不好,還真的從未乾過什麼粗活重活。小時候偷雞摸狗混跡市井,那時她還是個孩子,也乾不得什麼重活。後來被慕容泓救了去了王府,也因著年幼瘦弱做不得工,就去跟著養雞師父打打雜。在雞舍長安認識了旁邊狗舍的闞二,闞二老實好哄,什麼鏟雞糞洗雞籠之類的臟活重活,長安經常哄著闞二幫她乾,說起來她是養雞的,其實就負責喂喂雞而已。
要對這樣一隻手下戒尺,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隻不過,慕容泓心裡清楚,小事上若不加以懲戒,隻怕這奴才越來越膽大包天,終有一天會闖下連他也兜不住的禍事來。
如是想著,慕容泓便將心一橫,狠狠地在那掌心抽了五下。
下午長安握了一個時辰的雪團,才總算消了掌心的紅腫。
晚上長安值夜,慕容泓早早就上了床,吩咐長安:“把書桌收拾一下。”
長安來到書桌旁,見桌上用銅尺壓著一張粉箋灑金紙,上書“長治久安”四個大字,其字跡行雲流水筆老墨秀,頗見功力。
長安:噫,有我的名字呢。
她瞟一眼龍榻那邊,腹誹:想不到那般小肚雞腸之人,居然能寫出這般豐厚雍容的字,可見字如其人完全是無稽之談。有我的名字在裡頭又如何,打一棒給一顆甜棗,當我長安是嘉容麼?前一刻哭哭啼啼,稍給點好處便能破涕為笑?幼稚!
“嘖嘖,這四個字寫得可真好看,真正是勁骨豐肌仙露明珠,好字啊好字!”她低聲喃喃道。
榻上一直豎著耳朵的慕容泓聞言,微微彎起唇角,心道:算你這奴才還有些眼力!
“看這運筆痕跡如此靈秀,寫這幅字的定然是個不櫛進士。”長安接著道。
慕容泓:“……”不櫛進士?豈有此理,女子縱然能寫出好字,也絕寫不到他這般氣勢磅礴,死奴才什麼眼神?
“唔,也不一定。聽聞這盛京的燕雲八豔個個都精通書畫,說不定這幅字就出自她們之中某人之手。才色雙絕,難怪能成人人追捧的名妓了。”
慕容泓:“……!”名妓!這死奴才竟敢說他的字像名妓寫的!
他將枕頭都捏得變了形,才勉強控製住自己沒有跳起來再給這奴才五戒尺!
偏長安還在那兒嘀咕:“陛下居然放一幅女人的字在桌上反複觀摩,果然是到了知好色的年紀了。好在他是皇帝,無法‘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否則後妃們豈不是要‘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了?”
“你在那兒囉嗦什麼?還不趕緊熄燈安置!”慕容泓忍無可忍,強抑著怒氣開口道。
“哦,是!”長安心中暗笑,趕緊將書桌略略收拾了,吹滅了燈回到自己的地鋪上。
殿中歸於寂靜後,慕容泓在榻上恨恨地一翻身,暗忖:沒事寫什麼字,自找不痛快!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關心,真的要被親們暖哭。烏梅身體沒什麼事,隻是第一次寫這麼長的文,擔心自己沒有掌控全局的能力,結局又遙遙無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罷了。不過看到親們的安慰烏梅又奮起了,無論如何要儘我所能對得起喜歡此文的你們。
PS:烏梅覺得前兩章也沒寫什麼啊,怎麼親們都在心疼鐘羨?如果現在就心疼,後麵要怎麼辦?^_^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