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舌(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10168 字 10個月前

是夜,長信宮萬壽殿。

慕容瑛卸了釵環坐在鏡前,寇蓉站在她身後為她揉肩。

“太後,瞧您現在的氣色,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這白露到底是有些本事的。”寇蓉看著鏡中慕容瑛那張容光煥發的臉,心中暗暗生疑。

按理說,今日沒能借下毒之事除掉深得陛下歡心的長安,還損失了一個懌心,甚至在甘露殿太後還被鐘慕白給頂撞了,她此刻應該心情很差才對,怎麼看起來不但若無其事,心情似乎還不錯?

“想在哀家身邊混飯吃,自然得有真本事。”慕容瑛偏了偏首,對自己現在的狀態也甚為滿意。

寇蓉猶豫道:“太後,奴婢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直言無妨。”

“奴婢怎麼覺著,今日的陛下有些咄咄逼人的,和往日大不相同呢?”寇蓉道。

慕容瑛伸手撫了下自己的鬢角,不以為意道:“他是皇帝,在這個位置上越久,他就會越像個真正的皇帝。改變隻是早晚的事,沒什麼好奇怪的。”

次日上午,無囂來到甘露殿時,慕容泓正與長安一起逗愛魚。見無囂來了,慕容泓對長安道:“把愛魚抱出去。”

長安抱著愛魚來到外殿,忽想起逗貓棒落在貓爬架上了,便又折回去取。走到內殿門口時,卻聽裡頭無囂對慕容泓道:“陛下不該與奴才如此嬉戲。豈不聞,為人君者,親賢臣而遠小人,則國運昌隆也;親小人而遠賢臣,則國運傾頹也。此乃先賢留下的警世名言,望陛下能謹記。”

長安:擦!死禿驢,居然背地裡給姐穿小鞋!

慕容泓有些興致勃勃道:“朕知道了。禪師,你說得果然沒錯,朕是皇帝,就算還未親政,隻要占住理,便強橫些他們也不敢造次。昨日朕……”

無囂歎氣,道:“昨日之事,貧僧已經聽說了。貧僧想說的是,遇見這等事,您不應該強橫。好在後來抓住了真正的投毒之人,如若不然,您的強橫隻會讓人覺著您是心虛。陛下您是一國之君,您的身份注定您隻需輕言細語,傳到臣民耳邊就是驚雷之聲,所以您的強橫是很珍貴的,不是與朝臣在大事上有不可調和的爭議,您都不該動用您的強橫。譬如昨天,您不可能真的撤了丞相的職,又何必說出那等不想見他的話呢?若是讓人發現您的強橫是能輕易釋出和收回的,久而久之,您的強橫就會如磚縫中的苔蘚一般,看著礙眼,但卻無人在意了……”

“安哥。”

長安聽壁角正聽得入神,肩上忽被人拍了下。她驚了一跳,回身一看,是長福。

“什麼事?”她跟著長福遠離了內殿門口,問。

“你的東西四合庫給送來了。”長福指了指殿外廊下的那個包袱道。

長安將愛魚給長福抱著,拎著包袱就走了。

頂著寒風來到茶室門外,長安將嘉容喚出來,把包袱往她懷裡一塞。

“這是什麼?”嘉容捧著包袱呆呆地問。

“馬上要過年了,這是送你的年禮。”長安負著雙手道。

嘉容聞言,蹲下-身子將包袱放在雪地裡,打開一看,非金非玉卻做工精巧的各色耳墜頭花,雕刻精致的黃銅手爐,幾冊話本子,還有種類繁多的各色吃食。翻著翻著,竟然還翻出來一疊肚兜。嘉容瞬間紅了臉。

“怎麼了?不喜歡?”長安問。

嘉容趕緊把包袱係起來,站起身有些靦腆道:“喜歡。隻是……你送我這麼多東西,我卻沒東西可以送你,覺得受之有愧。”

“誰說你沒東西送我?來,親一下就當你送我的年禮了。”長安偏過頭指著自己的臉頰道。

嘉容羞窘起來,僵了半天,將包袱還給長安道:“那你還是把它拿回去。”

長安不接,隻伸手捂著胸口一臉痛苦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不行了,我的心好痛!”說完眼睛一閉往前就倒。

“哎,長安,你怎麼了?”嘉容慌了,忙撇了包袱一把扶住長安。

長安借著倒在她肩上的機會飛快地昂起頭來在她臉頰上啵了一下,一邊往甘露殿那邊溜一邊笑道:“這就算你送我的年禮啦,哈哈哈哈哈……”

嘉容捂著被她親過之處,看著長安溜走的背影又羞又氣地跺腳控訴:“你、你討厭!”

長安回到甘露殿,無囂還在內殿。她從長福手裡抱過愛魚,想起那禿驢竟敢給她上眼藥,心中一陣不忿,遂拉過長福對他耳語一番。

長福聽完,瞠目道:“安哥,這、這不妥當?”

“我叫你去你就去。”長安道。

“可廣膳房的人也未必敢聽我的這麼做啊。這也太缺德了。”長福嘀咕道。

“嘿,你個死奴才!敢說我缺德?”長安抬起一腳作勢要踹他,問“你到底去不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還不成嗎?”長福看一眼外頭的冰天雪地,苦著臉出門了。

午膳前,無囂走了,慕容泓喚長安去內殿。

長安到內殿時,慕容泓正坐在書桌後,手裡拿著一張紙。

長安離他五丈遠。

“過來。”慕容泓眉眼不抬道。

長安朝他那邊挪一步。

慕容泓等了一會兒,抬眸一看,長安還在原地。

“怎麼了?”慕容泓問。

長安慢吞吞道:“為君者,親賢臣而遠小人,方能國運昌隆。奴才自忖怎麼也算不得賢臣,隻能離陛下遠些。”

慕容泓愣了一刹,又好氣又好笑,道:“死奴才,聽朕的壁角不說,還拿上喬了。既然如此,在殿內終究還是離朕太近了些,站到外頭雪地裡去。”

長安聞言,忙一溜煙地跑到慕容泓身邊,腆著臉道:“奴才雖是算不得賢臣,怎麼說也算不得小人,是故還是能離陛下近些的。”

慕容泓懶得與她磨嘴皮子,將手中那張紙遞給她道:“贏燁回信了。”

“贏燁的信?”兩人都沒什麼‘偷看人家夫妻間通信的行為是不對的’這種覺悟,長安當即便也展開信紙一看,紙上隻兩個拳頭大小的字——等我!

“哇!聽聞贏燁是平民出身,怎麼字寫得這麼好!看看,龍飛鳳舞鐵畫銀鉤,力透紙背入木三分,那股子一方雄主的陽剛霸氣與鐵血柔情簡直……”

長安正喋喋不休,眼角餘光忽瞄到慕容泓靠在椅背上目光興味地看著她。

她馬上閉上嘴,清了清嗓子道:“陛下,這封信要給嘉容嗎?”

“你若著實喜歡,留著也無妨。”慕容泓道。

長安腹誹:小瘦雞又陰陽怪氣。

“又不是什麼禦筆親書,留著也賣不了好價錢,奴才不要。”長安一邊說一邊瞄慕容泓一眼,見後者正以一種戲謔的目光看著她,她忙道‘奴才現在就把這封信給嘉容送去。”

嘉容看到那封信就開始掉金豆子。

“這是贏燁的字嗎?”長安問。

嘉容點頭:“是他的字。”她將信捂在心口,一邊哭一邊喃喃道:“我會等你的,哪怕要耗上一輩子,我也一定會等你的。”

長安汗毛一豎,轉身就走。想想她也是有病,天天來吃嘉容和贏燁的狗糧做什麼?難不成還指望‘狂吃狗糧三百碗,不會生產也會撒’?呸,跟誰撒?

還未走到甘露殿前,遠遠就見無囂提著隻食盒去甘露殿了。

長安心中一緊:哎呀,這個老禿驢八成是發現了菜裡的乾坤,告禦狀來了。她現在回去豈不正撞槍口上?不行,她得躲躲。

回身剛溜了兩步,她又停下。不行啊,她若躲了,長福和給這禿驢準備午飯的廚子必受牽連。若自己犯下的事讓彆人去背鍋,以後她還能如何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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