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花林過去是燕池,過了池上拱橋便是蘭汀。
這蘭汀上建著竹舍茅屋,周圍遍植香花琪草,柳絲堆煙乳燕銜泥,一派野趣。且這邊視野格外開闊,河對岸的桃杏花林,左邊的千石鋒,右邊的飛龍峽以及後邊的昆雲山都舉目可見。
雖則這粹園毀於戰火未經修葺,但便有破敗之處,卻也透著滄桑的美感。
慕容泓借口乏了,就在蘭汀停了下來,令未儘興者自去踏春尋景。
嘉容等人就在後頭的竹亭裡泡茶,長安過去討茶喝,嘉容將她拉至一旁,偷眼覷著慕容泓身邊的趙合道:“你不是說那人再也站不起來了嗎?他怎的又來了?”
“怎麼?他找你說話了?”長安問。
嘉容點點頭,又是憎惡又是害怕道:“方才在甘露殿外,他趁人不備突然靠過來,見我想走還伸手扯我袖子,嚇死我了!”
長安安撫她道:“沒事,待會兒我去收拾他。快去給我泡杯茶,渴死了。”
那邊趙合一邊心不在焉地陪著慕容泓聊天,一邊頻頻朝竹亭這邊張望。後來有人發現一株開得極好的名品春蘭,請慕容泓去看,趙合總算得了空,拔腿就朝竹亭這邊走,長安迎出來扯著他就往人少處去了。
“哎,她怎麼回事?跟我信裡寫得甜甜蜜蜜的,怎麼見了麵就翻臉不認人了?”見四周無人,趙合終於忍耐不住,蹙著眉頭質問長安。
想他拚著被孟槐序使喚也要進宮,不就是為了見著美人一親芳澤麼?結果呢?彆說什麼摸摸小手親親小嘴了,人家連話都不願意跟他說,見了他就躲,這態度明顯還跟以前一樣嘛!這麼多個月的來往書信,他幾千兩銀子砸進去,連個水花都沒看到,難道都白寫了不成?
想到白寫,他腦中一道靈光閃過,懷疑地看著長安道:“看她今天的態度,該不會這麼多個月給我寫信的不是她?”
長安悠悠道:“是啊,的確不是她。”
趙合:“……”勃然大怒。
“安公公,我趙合自問待你不薄,你竟然耍我!”他高聲怒斥。
長安一臉無賴樣地伸小指掏掏耳朵:“聲音再高點唄,高得讓陛下聽見才好。”
趙合喉頭一堵,氣哼哼地一甩袖子,背過身站到一旁去了。
長安瞄他一眼,這樣生氣還不走,要不是心疼銀子不甘心就此放棄,便是在等她解釋了。
“趙公子,不是我說,你也算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了,像嘉容這樣的美女,你碰到過幾個?”長安問。
“我要是……”趙合本想說“我要是碰到過幾個,我還至於這麼上心麼?”想想這話說出來又有些丟麵子,故而開了個頭便沒了下文。
長安笑了起來,道:“不用說,我明白。想來你也知道,但凡美女自恃美貌,都會比一般女子更難上手,更彆說像嘉容這般國色天香的。尤其是當初你聽著長壽腦袋發昏,居然還想對她用強。你在她心中的印象早已與色狼淫-魔無異,想憑幾封書信就挽回形象搞好關係,我隻想說,嘉容再美,也沒你想得美!”
“你——!”趙合被她一頓擠兌,又是羞臊又是惱怒,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偏又發作不得,直氣得七竅生煙。
“安公公,我知道你在陛下麵前得寵,旁人都不敢拿你怎麼樣。但今日你如此戲弄我,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咱們走著瞧!”趙合撂下一句狠話,轉身便欲離開。
“你就不想知道,這麼多個月與你情意綿綿互通書信的人是誰?”長安忽道。
趙合腳步一頓,想了想,回身疑慮地看著長安。
長安從懷中摸出一張紙,笑盈盈地遞給他,道:“不看會後悔哦!”
趙合耐著性子走過來,從她手中抽過紙去,展開,沒看兩行,麵色就變了。因為這張紙上寫的不是彆的,正是嘉言墮胎那次長安逼問出來的口供。
“若我隻想從你手裡要幾兩銀子花花,何必費這功夫?國喪期與宮女苟合致其有孕,有這樣的把柄在手,我便光明正大地問你要,你敢不給麼?”長安捋著自己的袖子道。
趙合看完那份供詞下意識地就想撕了,又恐會激怒長安。他定了定神,看著長安問:“那你此舉究竟何意?”
“何意?幫你達成心願啊。”長安走過來,從他手中拿過那份按著手印的供詞,一邊撕一邊道“正如你所言,雜家雖然在陛下麵前得寵,但終究不能靠著這份寵信過一輩子。所以在外頭,如趙公子這般有前程的官家子弟,雜家自是能結交則結交,若能成為至交好友是最好,若不能,互通有無互惠互利這樣的關係,於我們雙方而言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弊。既然要結交,自然要投其所好,趙公子好美人,此乃人之常情,雜家理解。但雜家也不能為了滿足趙公子的這一心願,賠上雜家全部的身家性命不是?”
“此話怎講?願聞其詳。”趙合見長安撕了那份供詞,心中的怒火消了大半,也覺自己方才太過衝動了些,是以態度又軟化下來。
“嘉容這件事,難辦就難辦在她性子倔,身份又特殊這兩點上。性子倔,就注定你對付一般女人的方法對她不管用,而贏燁之妻的身份也讓我們不能像對待一般宮婢那樣對待她。就這兩點上來說,你想要得償所願,沒有長久的籌謀與周密的計劃,決不能成。更彆說宮中人多眼雜,既要籌謀此事,又要避人耳目,談何容易?所以我才想出這麼一招移花接木的計策出來。”長安道。
“移花接木?”趙合一臉不解。
長安點頭,道:“相信你也看得出來,想要嘉容心甘情願地跟你好,是不可能的。這段時間我也曾多番試探她,她對贏燁十分癡情,斷不可能做出背叛贏燁之事。所以,我不妨現在就告訴你,即便將來你有了一親芳澤的機會,也隻有一次而已,再不能多。而在此之前,卻還有許多準備工作需要去做。我哄你和嘉言通信,隻是第一步而已。如今你雙腿無恙可以進宮,通信便可停了,但你和她必須保持如信中一般黏黏糊糊的狀態,當然,在旁人麵前還是不能做得太明顯。表麵上與嘉言好,背地裡伺機得到嘉容,這就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而一旦你真與嘉容成就好事,若我能安撫住她不令她鬨起來最好,若是我鎮不住她讓她鬨了起來,有嘉言為你作證,豈不比你空口白牙自證清白要好得多?”
趙合仔細想了想,確實有理。雖然花費如此之多的心力財力最終隻能換一夜風流讓他有些不甘心。但,誰讓嘉容美呢,他第一次見她就被她勾走的魂兒,到現在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