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子大典(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7048 字 10個月前

是夜,長安房裡,圓圓坐在床沿上伸著一雙肉乎乎的小胖手儘心儘力地給癱在床上的長安揉腿。

騎馬是個體力活,如果不想顛得五臟六腑都移位,就要適時地用腳撐住馬鐙使身體暫時騰空。今天馬兒並沒有跑,隻是被陳若霖拉著出去溜達了一大圈而已,但也不妨礙長安下馬的時候腿軟得跟麵條一般。

圓圓給長安揉了半晌,見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似是睡著了一般,抿了抿嘴,還是忍不住輕聲道:“爺,你現在對十五爺態度與之前不同了。”

長安靜靜地睜開眼睛,看著圓圓銀盤似的臉蛋:“我與他關係不好,你心事重重,我與他關係緩和,你更心事重重,告訴我為何?”

“我擔心你會出事。”圓圓停下按揉的動作。

長安笑了笑,從床上坐起身來,靠在床頭道:“我出事那是早晚的事,沒什麼可擔心的。倒是你們,原本一開始我便不該帶你們來的,是我欠考慮了。如今騎虎難下,放你們離開怕是會落入對方手中,帶你們去福州,隻恐又是好進不好出。”

“所以你讓我叫袁衝從隨行隊伍中挑人出來訓練培養,組建你的私人衛隊。表麵上看是要架空龍將軍他們,實際上,你是不想讓陛下派給你的這支隊伍折在福州是嗎?大局為重,為免緊要關頭自己成為軟肋令陛下被福州那邊掣肘,你現在就要裝成魚餌把自己拋出去嗎?為何?我原以為不管如何爺你總歸是惜命的,有什麼值得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圓圓難得地把眉毛都聳成了八字形。

“你素來心有七竅為人樂觀,為何此番卻倒悲觀起來?”長安不答反問。

圓圓沉默,少傾,似是想起了什麼很不好的事情,剛剛鬆開不久的眉頭複又皺了起來,抬眸看著長安壓低聲音道:“陳若霖不是值得托付信任的人,更不是可以放下戒心與之同行的人。憑我有限的見識,我認為你跟福王的任何一個兒子合作都比跟他合作來得安全。”

“就這段時間我對他的觀察來看,他對你算是手下留情格外開恩的。”長安道。

“他是這樣,可能會無緣無故放過你,也可能會無緣無故殺了你。反正隻要與他相關,在他給你真正的結局之前,你永遠都猜不到自己最後到底會落得怎樣的結局。”圓圓有些黯然道。

“看來真是被他嚇壞了。沒事,在他給你安排結局之前,我會先給他安排一個結局的。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長安道。

圓圓站起身欲走,忽反應過來被她帶偏了話題,當即回過身來道:“爺,一開始我跟你談論的明明不是這個話題。”

長安一臉無賴樣:“咱倆誰跟誰啊,什麼話題不話題的,興之所至,聊到哪兒算哪兒。唉,年紀大了熬不了夜了,我先睡了,你出去記得關門啊。”說完翻身麵朝床裡睡下了。

這時外頭門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千歲,吳王府來人了。”門外響起龍霜的聲音。

“雜家睡了,你替雜家好生招待著,雜家明早再見他們。”長安道。

龍霜領命去了。

圓圓歎了口氣,上前給背對著她的那人把被子蓋好,帶上門出去,喚了兩名侍衛守在長安門前。

第二天長安起了個大早,雖然昨天騎馬有些累著了,但睡了一覺起來,精神倒還挺好的。且因為身體疲乏了,昨夜也沒有多思多夢,睡眠質量出奇的高。

站在自帶的落地銅鏡前,長安整了整衣襟,把腰帶放寬了一寸。

開春天氣暖了,衣裳穿得少了,腰帶若係得緊,胸部便會十分突出。或許是遺傳因素,她明明都這麼瘦了,胸部居然還挺飽滿的,真怕天天這麼綁下去綁到最後綁出什麼毛病來。

耳邊傳來手指在門扉上彈動似的敲門聲,一聽就知道是陳若霖那貨。

長安漫不經心道:“進來。”

陳若霖推開房門,看著一身黑緞蟒紋官袍,修身玉立於鏡前的長安,目光流連於她領子上那段白膩光潔的脖子,左頰上月牙兒若隱若現,道:“嫩得能掐出水來了。”

長安恍若未聞目不斜視,將官帽端端正正地戴好,係好帶子,這才道:“若是來請我與你共進早餐的,那就免了吧。味道固然不錯,程序卻繁瑣,懶得費那功夫。”

“那你請我吃頓不費功夫的。”陳若霖靠在門框上,沒骨頭一般。

“樓下,薺菜肉絲麵。”長安收拾好了,轉身往門外走,對那倚在門框上的妖孽視若無睹。

陳若霖在長安經過他麵前時伸出兩根手指扯住她的袖子。

長安側眸挑眉:“又皮癢了?”

“何時啟程?再困在這方寸之地枯等下去,我恐怕需要自己找點樂子了。”陳若霖眸光明豔,白皙的肌膚紅棕色的鬢發在晨光的映照下色彩鮮豔明快,使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些。

長安卻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突然想起了慕容泓。想起他刀裁般的鬢角工筆描繪的眉梢,想起他黑亮柔順的長發在掌心滑過時,那絲綢一般的觸感。

心中突如其來的空疼毫無征兆卻又順理成章地化作眸底的一抹水光,長安回過頭去,眼睛一眨那抹淺淺的水光就消失在了眼睫間。她扯回自己的袖子,聲音變冷:“不要在我身邊搞事。你若不耐煩,可以先行離開。”

“我若舍得你,還用得著等你趕我走麼?”陳若霖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後道。

龍霜迎麵走來,向長安拱手行禮:“千歲,吳王府的長史已在樓下候著了。”

“知道了。”

長安來到樓下,原本坐在廳堂裡的兩名中年男子忙上前見禮。

“二位遠道而來,昨夜睡得可好?”長安落了座,一臉閒適地問兩人。

“都好,都好。勞千歲掛懷。”周景深身為吳王世子私離藩地還牽連進了刺殺欽差和販賣私鹽的官司,這兩人心知此番過來要從長安手裡要人絕不容易,是以一上來便唯唯諾諾,姿態放得很低。

“早飯可曾用過了?”長安繼續和顏悅色地對兩人噓寒問暖。

兩人額頭微微冒汗,恭敬地答了,有些摸不著頭腦地互看一眼。早就聽聞長安這個太監不好相與,是故他現在表現得越是客氣,兩人心裡便越是沒底。

“既然二位都用過早飯了,就請去旁邊用茶吧。”長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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