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並無男女之欲,又何必惺惺作態?”長安沉住一口氣,冷淡道。
“你怎知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欲?”陳若霖與她稍稍拉開一些距離,低頭看她。
長安沒有笑意地彎了彎唇角,道:“甜言蜜語摟摟抱抱,對於一般未出閨閣情竇初開的女子而言,或許足以蒙蔽。你覺得我是這種人?”
陳若霖歪頭想了想,語氣做作:“哎呀,我就說同樣是這招,為何你對付鐘羨就有用,我拿來對付你便沒用,原是對手不同的緣故。”
長安:“……”好想撕了這貨的嘴。
陳若霖笑著放開她的右手,彎腰將她一把打橫抱起,輕輕鬆鬆地抱著往床榻那邊走去,道:“左右今晚無事,不如你我靜下心來好生談談,增進一下對彼此的了解。”
“在榻上談?”長安斜睨著他。
“勞累了一天了,莫非你還想站著談?放心,女色於我是最易得之物,不值得讓我儀態儘失。我陳若霖活到如今,什麼壞事都做過,唯獨不曾強迫過女人。男人與男人之間,排擠爭鬥乃是天性,怎麼流血廝殺機關算儘都不為過。但是男人與女人之間若還要用上強迫壓製的手段,那就太掉身價了。”陳若霖將長安放在榻上,好脾性地為她脫去鞋子,然後自己也蹬掉腳上的靴子上床,手撐著頭側臥在她身邊。
這輩子真算起來,在陳若霖之前,長安以女人的身份和兩個男人一張床上躺過。和鐘羨那是被迫無奈,和慕容泓,是她自願的。這兩人都沒給她造成什麼壓力,因為在她眼裡,這兩人都還隻是純情的少年而已,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但陳若霖不同。那感覺就像,一頭老虎對你說“你放心,我吃飽了,所以我不會吃你的。”然後就躺在你旁邊盯著你。雖然沒有撲過來也沒有咬下來,你能不害怕?
“所以,今晚談話的主題,是你身為男人的驕傲?”長安抬起右手,像是要去捋自己鋪散在枕上的頭發。
陳若霖一把將她的手抓了下來,與她十指交纏扣在掌心,沒事人一般道:“我身為男人的驕傲,你以後有的是機會見識,不必談論。今天我們談,我身為男人的嫉妒心。你今日的所作所為,讓我嫉妒了。”
“我今日的所作所為讓你嫉妒?那不知是我對裘德仁做的事令你嫉妒還是我對孟衢做的事令你嫉妒了,你總不會嫉妒裘昊吧?”長安笑。
陳若霖盯著她,或許是因為混血的緣故,他的嘴唇比尋常男子要紅很多,這般似笑非笑勾著唇角的模樣,真的如春花豔麗夏花妖嬈,很具迷惑性。
“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在我麵前,你又何必裝傻?”陳若霖低眸,揉弄著她細細的手指,平靜道“你是混官場的人,應當知道,在朝堂之上,有時候一件事是對是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是以何種形式呈現在世人麵前的。裘氏父子與孟衢互相勾結惡貫滿盈,雖無證據,但你若存心要懲治,以你今日的權勢和人脈,需要鬨得如此驚世駭俗麼?今日之事,從表麵上看,是你為圖一時痛快不管不顧自絕後路,我該高興才是,因為隻要你保持這樣的行事風格,隻要你還不想死,盛京你是絕對回不去了,隻能留在福州。可是細細琢磨,你自離開盛京一路走到這裡,途中所遇之人,難道就裘氏父子殊為可惡?為何旁人都能花錢消災,偏他們父子要被你一殺一閹,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難道是因為你在此地遇見了我?又或者,是你內心為民請命的正義感在作祟,使你顧不得那許多?”
陳若霖抓著長安的手去碰了碰她自己的臉頰,笑道:“恐怕都不是吧,你是為了慕容泓。”
“哦?此話怎講?”長安一副聽他說書的配合模樣。
陳若霖並不在意她稍帶譏諷的態度,繼續道:“裘氏父子一向視他們的姻親——鎮北將軍孫家為自己的助力,就算到了現在,他們恐怕也不會想到,裘家之所以會這麼慘,全拜這門姻親所賜。那,是孫家哪裡得罪你了,使你記恨至此嗎?也不是。他們唯一的過錯,是跟雍國公張家做了姻親。陛下可憐呐,若逢太平盛世,兄終弟及,或許還有希望坐穩這皇位,可偏偏繼位在這開國之初,內外交困人心思變,他再機關算儘,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也是無可奈何。如若不然,前麵就不會被逼著分封藩王,後頭贏燁起兵之後,他更是連個梁王都調動不得。更甚者,為大局計,就算後宮嬪妃與侍衛私通,給他這個當皇帝的戴了天大的一頂綠帽,隻因這名嬪妃與張家有故,他都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殊不知,這樁樁件件的,縱他再能忍,那朝上朝下的情勢也是愈發明朗——皇帝不得人心,帝位岌岌可危,就差一步牆倒眾人推了。
“為何會如此?因為要掌天下權,手中得有兵和錢。慕容泓他有兵嗎?他沒有。慕容淵壓得住鐘慕白,所以慕容淵有兵,他慕容泓壓不住鐘慕白,所以鐘家要和大司農結親。大司農是太後的親兄弟,太後親自撫養端王,與慕容泓一向不睦,這一條線的人希望誰來坐慕容淵留下的龍椅,那還不明顯嗎?再來說錢,錢他就更沒有了。糧稅掌握在大司農一派手裡,橫龍江上水匪四起,漕運一直都無法正常開展,至於鹽鐵,若是好的話,你也不會在這兒了。哎呀,這麼一想,我都有點同情他了。”陳若霖甚是歡快道。
長安無動於衷:“這些人儘皆知的事,何必浪費唇舌再說一遍。你若沒什麼新鮮的可說了,那就放我起來。”
“急什麼,就算是茶樓裡說書的,每次正式開講之前還有個前情回顧呢,你對我,就這點耐心都不願給?”陳若霖不滿地將她的手拉到自己唇邊用牙齒輕咬她的手指。
看著他白森森的牙齒,長安不知為何想到,這廝或許真的就這麼活生生地把人的手指咬下來過,不為彆的,就為取樂。
“不是我對你沒有耐心,你也看到了樓下正亂著,隻怕這會兒龍霜和袁衝已在來見我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