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越久,長安越覺著陳若霖這個男人有意思。
尋常人初次見麵,總是儘可能地將自己好的一麵展現在對方麵前,可他卻偏偏反其道而行。
她和他初相識那會兒,這男人除了武力值高之外幾乎沒有可取之處,油嘴滑舌厚顏無恥,動機不明性格一言難儘。但是一開始由於各種原因接受了他這一麵後,接著相處下來,你又會發現他還是油嘴滑舌厚顏無恥,但遠沒有一開始那麼誇張。他動機漸漸明朗,性格脾氣也不是完全無法捉摸。就類似於,一開始見識了他最壞的一麵,然後才開始慢慢發現他壞的底色上星星點點好的方麵。
像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人總是喜歡希望而懼怕絕望。如果一開始你覺得這個人很完美,相處下來卻發現他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就會對他越來越失望,進而絕望。而一開始你覺得這個人一無是處,相處下來卻發現他這方麵其實做得還好,那方麵能力也很強,就相當於他一直在給你希望。
絕望會讓人退縮,希望卻會使人前進。最後的結果會變成這樣,一個渾身百分之八十優點的人,會因為後顯露出來的百分之二十的缺點而受到否定。而渾身百分之八十都是缺點的人,卻因為後顯露的百分之二十的優點而受到肯定。
聽上去不可思議,但這世上芸芸眾生,本也沒幾個敢這般肆無忌憚地在人際交往上來個反其道而行。
陳若霖晚上不再死纏著長安後,長安和他的關係更緩和了一些。
這日,是個多雲天氣,太陽沒有平時那麼曬人。中午用過飯之後,長安看著官道兩側山青水綠繁花灼眼,就沒再乘車,騎著馬跟著陳若霖龍霜他們一路小跑。
“想吃鹿肉嗎?”跑到一座底下大片林子的高山之側,陳若霖忽然側過頭來問長安。
長安放緩馬速,問:“哪有?”
陳若霖一指大山腳下的林子,道:“那有,帶你去打獵。有沒有興趣?”
龍霜不無憂慮道:“以千歲現在的騎術,打獵恐怕還不能夠吧?”
“放心,她如果摔下來,我肯定給她墊著。”陳若霖堵上龍霜的嘴,又問長安:“怎麼樣?敢不敢?”
“廢話那麼多,帶路便是。太瘦,拿雜家的弩來。”長安高聲道。
陳若霖笑,也讓侍衛取了弓箭來。
龍霜無奈,隻得讓隊伍移到官道旁的草地上原地休息,派士兵戒嚴四周。
衛崇看著興衝衝跟著陳若霖策馬奔向林子的長安,感慨一句:“文和呀文和。”感慨完了,扯一扯韁繩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大約是還沒受到過火器大規模屠戮的傷害,長安覺著這時代林子裡的動物都有點呆呆的。被馬蹄聲驚到了你跑就跑吧,還跑跑停停一步三回頭,也不知道在猶豫個啥?以至於陳若霖還能停下馬來,老神在在地指給她看:“那邊有隻鹿,大約三十幾丈遠,就在那叢開著白花的灌木後麵,看得見嗎?”
長安道:“看得見。”她抬起手裡的弩機,就是在宮裡獻給慕容泓的那一款,瞄準鹿嗖的一箭,射偏了。
那鹿受了驚,撒腿就跑。
陳若霖瞄都沒瞄,拉起弓就是一箭,鹿應聲而倒。
後頭跟著的侍衛跑去撿鹿。
陳若霖回過頭來,風情地朝長安一挑眉毛。
長安:“哼!”扯著韁繩繼續往前走。
陳若霖單手持韁輕笑著跟過去。
衛崇全程抱著雙臂跟在後頭打醬油。
未幾,長安發現一隻肥兔子。她從馬上下來,躡手躡足地靠近,力求一擊必中。誰知在距離兔子十幾丈遠時還是被發覺,兔子竄起來更快。
陳若霖拉起來一箭射穿了兔子的後腿,箭支入地半尺深,將那重傷卻未死的兔子釘在了原地。
兔子吱吱慘叫著拚命掙紮。
陳若霖對長安道:“喏,給你射。”
長安翻身上馬,將弩機往肩上一扛,高抬著下巴道:“不射嗟來之兔。”
陳若霖笑著向她拱手道:“求千歲務必幫忙。”
長安看那兔子掙紮慘烈,想著提前幫它解脫也好,遂架起弩機瞄準那邊,一勾機括。
特麼的就這樣都沒射中。
長安惱了,不服氣地連發三箭,第三箭終於射中了兔子,也不知是不是瞎貓碰見死耗子。
長安這會兒才知道,那日慕容泓說他會用弩不是吹牛的。那日他射馬,雖然馬體積大,但他箭箭射中頭臉部位,而且是在馬奔跑逃命的情況下,不會用弩,根本做不到。
想起那日種種,長安心情忍不住低落,她麵上不顯,扯著韁繩繼續往林子深處走。
陳若霖卻還是覺察了,安慰她道:“彆不高興嘛,待會兒我教你怎麼找準頭。”
因為是臨時起意,一行人隨便獵了幾隻兔子和兩隻鹿就回轉了。
陳若霖讓隨行的熟手去處理獵物,自己帶著長安往林子邊緣走。
馬都被陳若霖牽走了,長安看著麵前高度到小腿的茂盛草地中開滿了各種顏色的野花,漂亮得像塊五彩斑斕的大地毯,心情漸漸好轉。
這也許就是女人的天性了吧,容易被大自然的美貌所感動。如果換成男人心情不好,他們大概很難因為這樣一塊草地就內心平靜呼吸輕盈。
“長安,過來練準頭。”長安正在草地上流連,不遠處陳若霖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