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天定(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7271 字 10個月前

見慕容泓問的是這件事,鐘羨還稍稍愣了一下。不過事到如今,也無謂遮瞞了,於是他承認得乾脆:“是。”

慕容泓握起雙拳,想起自己收到海螺時的興奮和激動,走到哪兒揣到哪兒,連睡覺都要摟著的可笑舉動,整個人都因為極度的羞恥與憤怒而微微發抖。

他強忍著亟欲衝破胸臆的怒氣,平靜地問:“為什麼?”

“擔心她的境況,提醒你不要忘了她。”鐘羨比他更平靜。

慕容泓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模樣,指甲都嵌進了掌心,一陣細密卻錐心的疼。

“所以那些東西,其實都是她送給你的是嗎?那些話,也是她寫給你的?”

“是。既然陛下如今已然知曉,想必不會稀罕臣之物,還請陛下賜還。”鐘羨不卑不亢道。

先是假借長安的名義騙他,還模仿長安的筆跡,如今居然還有臉來問他把東西再要回去。

以為他會扣著不給麼?

有一句話鐘羨說對了,不是他的東西,他的確不稀罕!

慕容泓實在壓抑不住心中憤怒,抄起禦案上的盒子就擲在鐘羨腳下。

盒蓋翻開,東西灑了一地。

海螺倒是沒事,可那原本就以薄而珍貴的夜光杯六隻儘碎。

鐘羨低眸看著自己腳下那一片狼藉,半晌,緩緩矮下-身子,雙膝跪地,扶正盒子,將海螺與那些杯盞碎片一點一點放回盒中,精心收拾。

慕容泓一直看著他,他這副模樣讓他愈發的難以忍受起來。就仿佛一件原本可以被他妥善保管的東西,被他硬搶過來弄壞了,最後還要他來收拾殘局一般。

明明是他欺騙在先,到頭來,他一副無辜樣,自己倒成了過錯方!

再想起當初自己與長安是因何生的齟齬,長安又是因何離的京,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慕容泓疾步繞過禦案來到鐘羨身邊,在他未反應過來之前一腳踢開那隻盒子,失態地揪住他的衣領居高臨下地質問:“你不知她去年為何離京麼?還有臉麵來朕麵前耀武揚威,你是吃準了朕不能拿你怎麼樣是麼?”

鐘羨抬頭看他,忽的一把推開他揪著自己衣領的手,低頭把被他踢開的盒子拉回來,將最後一點碎片撿入盒中,蓋上盒蓋,這才抱著盒子站起來,直視慕容泓。

看著慕容泓因為自己的冒犯之舉而徹底冷下來的臉色,他沉著道:“我知道她離京的原因,卻不是她親自告訴我的,是陳若霖告訴我的。我一度不信,不能相信你會為了這件事就將她流放出京,直到她離開河神縣時,拿出了我的那支玉笛,說是她無意中得到的。

“你覺得她為了我背叛了你,那你有什麼恨什麼怨,你衝我來啊,為難一個女子算什麼本事?你怨她背叛了你害死了孔仕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她不替你做這個決定,而是將自己麵臨的這個難題告知了你,那麼得為此做決定為此承擔後果的人就是你!你有法子兩全嗎?你固然可以為了解決鹽荒而放棄我保下孔仕臻,但在那之後呢?縱我爹不會因我之死而怨懟你,你敢指天戳地地說一句,你心裡就不會因此而產生絲毫負累嗎?

“你隻看到她是為了我,卻看不到她更是為了你。她選擇保我,是為了償還我對她的救命之恩,但她卻為你背負了更沉重的包袱。一條無辜的人命,她一輩子也卸不下來的包袱!

“我知道,你認為她膽大扛摔,所以每次一有爭吵,你就毫無顧忌地把她往外推,全然不管她一個女子獨自麵對外頭的風刀霜劍有多艱難。雨太大,即便你手中有傘,你能保自己片角不濕嗎?最可笑的是,你還曾對我說她是你的人,警告我收起對她的心思。這就是你對待你的人的方式?

“若她是我的人,我寧願她一點都不強什麼都不會,如此,她便隻能溫柔地麵對自己的人生。而她的人生因為有我,亦將對她回以同樣的溫柔。”

“你懂什麼?”鐘羨的話字字戳心,讓此刻的慕容泓根本無力承受,所以他話音一落,慕容泓便本能地反彈“你自幼父母雙全身體強健,朕所受過的苦,你何曾嘗過半分?這個位置換你來坐,你以為你會比朕好到哪兒去?若朕有你的人生,你以為朕做不到全心以待一個人?”

鐘羨直直地看著他。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輕易不動怒,一旦動怒,還沒怎麼樣,眼眶先發紅。他本就生得好,這般一紅眼,模樣便格外招人憐。多少次大人都以為他被他和君行氣哭了,不分青紅皂白捉住他和君行便是一頓教訓,全然不知在挨教訓前他和君行才剛被慕容泓收拾過。

想起幼時一同度過的時光,又想起大家都不過雙十年華,君行和陶行妹卻都已經不在了。鐘羨心中生出人生無常之感,情緒低落下去,一並失了與慕容泓繼續爭執的興頭。

“無所謂了,反正再過八天,她就不是你的了。我再不必擔心她受你磋磨,你也不必擔心我與你爭她。”鐘羨道。

慕容泓長眉皺起,問:“你什麼意思?”

“怎麼?你還不知麼?”鐘羨從懷裡摸出婚柬遞給他,卻不想再留下看他是何反應。是何反應都不重要了,隻有八天時間了,盛京與福州相隔數千裡,快馬一個來回都不止八天,還能做什麼?

“我確有錯,錯在當年她故意摔在我馬蹄下時,沒有如她所願將她帶走,讓她進宮遇見你,平白受這麼多苦不說,最後就連自己的終身,都隻能草草托付了旁人。”鐘羨朝著看了婚柬已經僵在那裡的慕容泓行了一禮,抱著盒子轉身出去。

偌大的殿中隻剩下慕容泓一人,他眼睛看著那封婚柬,整個人一動不動,仿佛泥胎木偶,所有的思緒都被婚柬上的字給抽離了身體,一毫不剩。

長安要成親了,就在這個月的二十八日,與陳若霖?

不,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定然又是鐘羨那廝偽造來騙他的!

慕容泓想喊人去叫住鐘羨問個清楚,一抬頭卻隻覺頭暈目眩眼前發黑,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直到撞上禦案。案上的台屏筆架劈裡啪啦倒了一堆,一旁貓爬架上的愛魚叼著一隻毛球扭頭看來。

他靠著桌沿緩了好一會兒眼睛才能視物,於是又把那婚柬看了一遍。

自欺欺人無法繼續,他抬手就把那婚柬撕得粉碎。

想嫁給旁人?除非他慕容泓死了!

這時理政堂負責遞送折子的太監求見,給他專門送來了一封折子。

慕容泓抬起眼,問:“誰的折子?”

小太監看著他陰雲密布的臉,抖抖索索道:“是福王的問安折子。王大人說藩王一般逢年過節才會具折向陛下問安,現在不年不節的,福王寫問安折子過來,怕是有什麼要事,所以讓奴才趕緊給陛下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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