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補妖囚牢大小不遜於迷失塔,出乎諾爾的意料,他們離開得十分順利。
一半功勞歸於這地方的“原住民”忒斯特,另一半屬於小皮爾的真理之眼。複雜的幻術與假象在男孩麵前仿佛不存在,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出口——
一扇布滿魔法暗紋的厚重石門,它大概有六個皮爾那麼高,表麵閃爍著魔法的微光。
“接下來按我說的做。”
忒斯特從腰包裡取出一枚銅子,丟入皮爾手心,“看到門上的暗紋沒?用金屬阻斷從下往上數第五條,和從左往右數第八條,剛好一枚錢幣的寬度。”
背後黑暗如同山傾,哭泣似的古怪呻.吟接連不斷,小皮爾哆嗦著手照做,差點弄掉錢幣。
銅子同時壓上兩條魔紋,門上的光輝暗了暗。
忒斯特和諾爾跳下男孩肩膀,一左一右推動石板。厚重的石門緩緩劃開,皮爾活像塞進門縫的一張紙,呲溜鑽了出去。
門外是條帶有弧度的長廊,火炬上燃著微弱的火焰,僅能照亮附近一小片區域。走廊裡沒有窗戶,空氣聞起來像淋濕的灰塵,比追補妖囚牢裡的臭味好些。
直覺沒有任何示警。
諾爾鬆了口氣。看來小皮爾注定被永恒教徒捉走,卻沒必要老老實實待在那個噩夢般的追補妖囚牢。
忒斯特瞧了諾爾一會兒:“教堂出口還是資料室?我隻知道出口位置,資料室得慢慢找。”
諾爾回以狐疑的眼神。
瘋修士居然主動問了他的選擇,而不是潛移默化地主導局麵——不對勁,實在不對勁,最近這家夥太老實了。
“先去出口那邊吧。”
先看看能不能讓皮爾逃離事件漩渦,諾爾選了忒斯特不會喜歡的答案。
“好的,跟我來。”忒斯特隻是聳聳肩膀。
離開那個恐怖的囚牢,皮爾臉色好了不少。隱形術的遮蔽下,他赤腳踏過冰冷的台階,腳步越來越輕快。
他們像是在螺殼裡前進,隨著高度攀升,走廊兩側漸漸不再是粗糙的石磚,而是精美的壁畫。走廊兩側多了屹立的鎧甲裝飾,手中長劍反射出銳利的光。
小皮爾的腳步頓時又輕了起來。前進的速度一慢,他們的注意力免不了被那些恢弘誘人的壁畫吸走。諾爾在他的肩膀上站起,格外認真地觀看。
目前他所知道的永恒教會,隻是反人類的殘酷邪.教。至於他們內部是如何美化自己的,諾爾還真沒認真了解過。
【感興趣?】忒斯特的思維恰到好處地傳來。
【嗯。】諾爾踮起腳尖,努力把麵前“過於巨大”的壁畫收進視野。
忒斯特跳到諾爾身邊,與他肩並肩站著。他掏出懷表指針,貼心地點點某個方向:【從那邊講起吧,那是永恒教會傳說的起始……】
神建立了無比完美的世界。土地豐饒,無病無災,所有生靈都活在永恒的幸福之中。
某一天,黑暗突然降臨大地
。魔王從汙穢深處蘇醒,它的汙染迅速擴散,萬物衰敗腐朽。燦爛的文明,美麗的生靈,它們通通化為烏有,隻剩下畸形怪物與滿地屍骸。
偉大的永恒之子庇護了僅存的生靈,他以身軀承接汙染,傾儘全力擊退黑暗。終於,魔王被逼退至無儘海的另一端,生靈們奪回了滿目瘡痍的土地。
就在這關鍵時期,永恒之子麾下的從神蒂利亞背叛。她自稱“生命女神”,將元氣大傷的永恒之子汙蔑為邪神,竊取了原本屬於永恒之子的世界。
永恒之子憐憫世間萬物,他仍選擇用軀體淨化汙染,他將在萬物的祝福中重生。
【……大概就是這麼些屁話。】
忒斯特總結,【生命神殿的版本基本沒差,隻不過“背叛者?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從生命女神換成了永恒之子。】
黑暗紀元的萬物大毀滅,這點在曆史文獻中也有提到,與遊戲設定大致吻合。不過諾爾從沒設定過這種玄幻文學似的神魔大戰,他總覺得這玩意兒是杜撰的。
就永恒教會這德性,還“萬物祝福中重生”呢,永恒之子先生在萬物的口水中淹死還差不多。
諾爾衝那些歌功頌德的壁畫撇嘴:“估計沒幾句真相。”
“是啊,你不能指望邪.教徒們擁有‘真誠’這種美德。”
忒斯特笑著搖搖頭,扯了下皮爾的耳垂,“小子,快到偏廳了,記得沿著牆走。”
“哦。”皮爾咽了口唾沫,緊張兮兮地順拐起來。
關於周邊情況,現在諾爾能看出大概——他們之前在深深的地下,眼下接近地表。
窗外有了陽光,帶著暖意的光線被菱形窗柵切碎,散在尖頂窗框之上。室內石磚與地板皆為暗色,周遭照舊是黑暗。地牢的黑暗讓人想到深海之底,此處的黑暗卻像天鵝絨那樣柔軟。
皮爾瞧見了教堂的側門,透過玻璃,能看到門外翠綠的枝條。
生機勃勃的世界就在十幾步外,他忍不住加快腳步,衝向那個小門。
“嗙——!!!”
門旁的裝飾盔甲微微一顫,手中長劍落下,砸出清脆而巨大的聲響。小皮爾嚇得整個人一跳,他匆忙捂住口鼻,藏在最近雕塑的陰影之下。
小門打開,一個健壯的永恒教徒走入偏廳,左右瞧了圈。他彎腰把長劍扶回原位,又從偏廳走了出去。
小皮爾足足躲了十五分鐘,才又鑽出來。此刻陽光已經帶了橙意,門外天空被夕陽燒紅。
男孩放緩呼吸,他雙眼直直看著那片光芒,躡手躡腳地朝門走去。
“嗙啷啷——!!!”
哪怕有諾爾留神,那把長劍還是毫無預兆地墜落。皮爾呆呆立在原地,眼淚都要出來了。這回躲去雕像後方時,他輕輕吸了吸鼻子。
“誰?!”
沒幾分鐘,那個永恒教徒再次進了門。他皺著眉毛瞧那鎧甲,朝它放了兩個惡咒。見鎧甲毫無反應,他暗罵一聲,掏出通訊水晶。
諾爾抬起魔杖,剛打算出手,那股“
不能做”的劇烈危機感再次出現。
“西廳小門不對勁……”另一邊,那教徒已然把消息送了出去。
“今天就算了吧。”
忒斯特不太遺憾地表示,“他們警惕起來了。就算你能跑出去,也跑不了多遠——他們很快會去地牢看你,是時候往回走了。”
皮爾黏在原地,深紫色眼睛呆愣愣看著那方天空。他的手輕輕抬了抬,不知道是不是想抓牢一縷陽光。
“你必須自己回去。一旦他們發現你逃跑,你死得更快。”忒斯特警告道。
“……好的,妖精先生。”半分鐘後,皮爾才囁喏著答應。
【等這小子睡了,我們下半夜再找資料存放處。】忒斯特同時在腦袋裡提議。
諾爾則轉過頭,使勁兒瞪著那把長劍。
這就是命運“撥回正軌”的方式麼?
皮爾無需待在地牢,卻終究沒法離開這間教堂?看來皮爾的未來確實有可操作空間,但空間有限。
“……看個檔案……麻煩……”不遠處的拐角,響起某個熟悉的聲音。
大腦捕捉到關鍵詞,諾爾猛地扭回腦袋。他的脖子“哢”了一聲,驚得旁邊的忒斯特震了震。
“從那邊能回去嗎?”諾爾迅速湊近忒斯特。
“可以可以。”忒斯特的腦袋碰上諾爾的腦袋,嘴裡嘀嘀咕咕。
“那邊,走那邊!”
諾爾趕緊扯了扯小皮爾的發絲——男孩的發絲棕得發黑,像極了黑咖啡的顏色,讓諾爾這個C國人很有親切感。
小皮爾乖乖改路。隨著一行人靠近,那聲音越來越清晰。
“……總會有其他教堂的人來交流信息吧,邦茲祭司一直都這麼攔人?”克裡姆森語氣輕佻地抱怨。
“大人,邦茲祭司是這裡最強的祭司,也是最嚴格的,他絕對不是針對您。”負責引路的永恒教徒點頭哈腰,“他本人也是神選者,所以格外上心,大人。”
什麼意思?
諾爾豎起耳朵,克裡姆森居然是回來“交流信息”的嗎?
“真有意思,那他也住過地牢咯?”
克裡姆森繼續說,“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有些追補妖舒舒服服吃著人,當著一城之主。還有一些要和試驗品一起住地牢籠子,冒險吃怪物,還要天天被折磨——然後他們還得對永恒之子忠心耿耿。”
說到這裡的時候,克裡姆森忍不住笑了兩聲,“神選者們的脾氣可真好啊。”
“他們注定成為無比強大的追補妖,磨煉會讓他們更加堅強、更加馴服。這是神的意誌,大人。”
引路教徒謹慎地解釋,“這正是邦茲大人謹慎對待‘神選者’檔案的原因,您知道了對應預言,就一定程度上知曉了這位神選者的命運……大部分神選者都不願意被人窺探。”
“也就是說,有人選擇公開。”克裡姆森揚起眉毛。
“是的,邦茲大人以自己身上的預言為傲。”
引路教徒在胸口虔誠地畫了個圓,“‘忠誠的仆人見證了奇跡,他將在神的注視下死去’……這是屬於他的預言。”
忒斯特發出無聲的嗤笑。
諾爾看向忒斯特的側臉,腦袋裡瘋狂消化著剛剛聽到的一切。他之前從玩家姐弟那邊聽過一耳朵的神選機製,沒想到現在能正麵碰上。
克裡姆森回到過去看“神選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檔案,此人行動與“日蝕盾”沒啥關係。說不定他們還能借機溜進檔案室。
……問題是,永恒教會怎麼突然開始好奇一個資料遺失十二年的神選?
……永恒教會的神選者,注定成為無比強大的追補妖?
諾爾看向忒斯特蠻不在乎的臉。
……你也是神選者嗎?被“永恒之子”降下預言的神選者?
小皮爾哆哆嗦嗦地跟在克裡姆森後麵,聽著這位玩家東扯西扯,隨時準備拐彎回地牢。誰想直到走到地牢門口,克裡姆森還是在前麵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