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十年(2 / 2)

全服首殺 年終 13541 字 8個月前

“神選者大人就在裡麵,目前我們教堂隻有這麼一位神選者。”引路人說道,“今天剛好是‘喂藥’時間,您如果對他的身份有疑問,可以在一旁旁觀。”

……

果不其然,兩人停在了忒斯特的籠子前。小皮爾藏在拐角,和諾爾他們一起探出一點腦袋。

“你好,先生。”十幾步外,少年忒斯特抬眼看向克裡姆森。

他的聲音柔和溫軟、彬彬有禮,“很高興見到你,先生。”

“神選者大人,到吃藥的時間了。”

引路人在胸口畫了個正圓,他朝陰暗籠子裡的少年恭順鞠躬,場麵一時有些荒謬。

“是。”

少年忒斯特走到牢籠邊,溫順地張開雙手。他細弱的雙臂剛好穿過金屬柵欄,像是在渴求一個擁抱。

克裡姆森的背影少見得僵硬,他立在原地,沉默地看著。

諾爾也屏住呼吸,望向麵前的一切。而成年的忒斯特就站在他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諾爾的臉。

那引路人從胸口掏出一塊黑色軟綢,其中正放著一個二頸燒瓶。燒瓶裡裝滿了黑綠色的黏液,它們還在咕嘟嘟冒泡。

它讓諾爾想到白鳥城主的“提神藥劑”,混了人類屍體的藥劑是暗紅色,遠遠沒有麵前的這瓶可怖。

看到藥劑,少年忒斯特順從地跪下。他在胸口畫著圓形,雙眼微閉,輕聲吟誦著禱詞。配上那張臉,他看起來活像童話裡純潔無辜的祭品。

克裡姆森雙手抓住鐵欄,麵無表情地俯視著少年忒斯特。

那少年朝他甜甜一笑,他雙手捧住二頸燒瓶,將那可怖的液體一飲而儘。喝完最後一滴的時候,他的嘴角仍帶著微笑。

太好了,諾爾想。看來和白鳥城主的反應差不……

噗嗤一聲悶響。

數道目光之下,少年忒斯特爆開了。

準確地說,是少年的皮膚整個爆裂,鮮紅的碎片禮花般濺了滿地。

那個刹那,駭

人的增生血肉猶如某種菌類,幾乎要撐滿籠子。血紅色的組織下,似乎有著無數想要掙紮逃離的活物,使得那些脆弱的肉膜波動不停。

美麗的少年瞬間沒了人形,籠內隻剩一團瘋狂湧動的……肉塊。

沒有悲鳴,沒有呻.吟,甚至連呼吸聲都很難聽見。畸形血肉不住膨脹收縮,急速腐爛。古怪的肢體抽枝般增生變大,又飛快萎縮斷裂。這軀體似乎在胡亂摸索新的外形,如同找不到水源的植物根係。

空氣中滿是新鮮血肉的味道。

克裡姆森後退兩步,附近的追補妖不安地騷動起來,撞得籠子哢哢直響。

肉塊蠕動的縫隙,一隻細瘦的人手無力垂著。它抽搐不止,像是想要本能握緊,又沒有半分餘力這麼做。

運屍馬車上的垂死之人,大抵會有這樣的動作。

小皮爾腿一軟,乾脆利落地尿了褲子。這孩子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直接暈了過去。

諾爾的表情全部消失。思維反應過來前,他的身體已然衝向少年忒斯特。

……他剛邁開腿,就被一個懷抱牢牢勒住。

“噓——”

忒斯特一隻手攬緊諾爾,製住他拿著魔杖的胳膊;另一隻手捂住諾爾的嘴唇,逼迫他半仰著頭,“一切都過去了,記得麼?一切早就過去了,親愛的。”

什麼神選,什麼追補妖,什麼命運。

諾爾的腦袋幾乎空白,他隻剩一個念頭。

“止痛咒……唔唔,至少……不要痛苦……”

“不行,不行。”忒斯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邊,他聽起來甚至是愉快的,“很遺憾,不行。相信我,我經曆過這些——”

諾爾用力掙開了一隻手。

他伸出沒拿魔杖的左臂,試圖施放止痛咒。然而就在法陣剛成型的瞬間,他的整條左臂直接湮滅成灰,瞬間消失在半空。

他們甚至能看到肩膀處的光滑切麵,肉與骨直接暴露在外,湮滅還在朝上蔓延。

忒斯特幾乎使出了殺人的力氣,這回他將諾爾死死按在懷裡,那恐怖的湮滅終於止住。忒斯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後背出了層薄汗。

“看來止痛會讓人發現異狀。”

這回諾爾給自己扔了個止痛咒,從牙縫裡擠著詞,“這個後果比我想象的麻煩……”

“你在開玩笑嗎?”忒斯特不笑了。

“剛才收到的‘警告’程度不嚴重,適合嘗試一下。”

諾爾捏著肩膀的指尖無比蒼白。他的嘴唇還有些抖,語氣如同夢囈,“總得搞清楚邊界在哪裡……現在我們知道,輕度違抗不會有死刑,這個宇宙的物理法則還是挺寬容的……”

“萬一你真的消失了,那該怎麼辦?”忒斯特死死盯著諾爾。

諾爾滿身都是疼出來的汗,左臂骨骼正緩慢地恢複:“我不是回答過你麼?隻求百分百沒危險,那可不算‘冒險’……”

“……而且你身上也有命運預言吧,神選者先生

。”

“不管是為了真相,還是為了你,我都必須弄清楚。”

說完這句話,諾爾再次看向少年忒斯特的方向。

那些駭人的變化漸漸放緩。永恒教徒閉上雙眼,開始朝忒斯特釋放回複魔法。

可怕的增生快速枯乾,撐開的骨頭與內臟逐漸回歸原位。青黑血肉逐層剝落,銀白發絲再次聚攏,一個細瘦的人形漸漸凸顯。

十幾分鐘後,奄奄一息的少年忒斯特跪倒在地上。

他用一片皮革般的枯乾贅皮遮住身體,呼吸還帶著劇烈的顫抖。

“感謝神的恩賜……咳咳,惟願萬物永恒……”他抬起臉,掙紮著說道。語氣乖巧到令人震撼。

永恒教徒身體前傾,變戲法似的抖出一身潔白的布袍。他將它披到少年忒斯特身上,後者又露出甜美的微笑。

“如您所見,大人。”

那教徒轉向克裡姆森,微微行了一禮,“哪怕是其他神選者,喝下溶有怪物的血劑,都會變成不折不扣的怪物。隻有這位是特殊的,隻有這位是完美的。”

“隻要簡單的治愈法術,他就能自己恢複人形。哪怕放著不管,他也會慢慢恢複,不過耗時要長些,增生的腐肉也不好收拾……我們曾經驗證過。”

“確實挺特殊。”克裡姆森乾巴巴地說道,語氣裡的輕佻半點不剩,“你們喂過他幾次藥?”

“每七天一次,大人。”

數據不夠精確,克裡姆森唔了聲:“那你們喂了他多久?”

“快十年了,大人。”

諾爾拉著忒斯特的手猛地緊了緊,表情逐漸扭曲。去他的心理準備,剛才那斷肢之痛都沒能讓他這麼難受。

他難以置信地端詳忒斯特。

忒斯特的表情很奇怪,他有點滿意,卻又不太高興。就像拿到糖果的小孩子,又發現糖果不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唯一還能讓諾爾喘口氣的是,這駭人聽聞的漫長折磨,似乎沒有給瘋修士留下陰影。麵對這慘烈的景象,忒斯特的反應還沒有看到小蛋糕大。

察覺到諾爾的視線,忒斯特衝他鬱悶地扮了個鬼臉。

“這位神選者沒出現過任何問題,您需要進一步驗證他的身份麼?”不遠處,對話還在繼續。

“我需要點兒時間思考。”克裡姆森轉過身,“明天再說吧,反正我們還有時間,不是嗎?”

“再見,先生。”

少年忒斯特穿好了白袍,踩過滿地枯乾血肉,坐回白色石塊上。他的麵頰和嘴唇全無血色,仿佛真的變成了雕像。

他仍在虛弱地微笑。

克裡姆森自然沒有回應,他快步離開了地牢。

那位永恒教徒沒有隨他一起走,那人用魔法清理了一片狼藉的籠子,朝小皮爾的籠子走去。

“啊哦。”忒斯特往皮爾臉上砸了個水球,後者昏沉沉地睜開眼,“你得快點回去了,皮爾。”

“什什什麼?”

“很不幸,到好孩子吃藥的時間了。”忒斯特輕聲說。

皮爾立刻看向不遠處的籠子,少年忒斯特還坐在原地,還是那副無比乖巧的坐姿,剛才的慘烈景象仿佛隻是一場夢。

“剛剛、剛剛的……”他滿懷希望地指向少年忒斯特。

“不是夢。”忒斯特說,“那孩子有妖精血統罷了,你看,我們長得多像——你隻剩四分鐘了,小子。要麼現在死,要麼之後再說。”

皮爾的眼淚和鼻涕同時噴出來。

“騎士不害怕。”

他哽咽著給自己打氣,蹣跚地走向牢籠,“我長大了要當騎士……騎、騎士不會害怕嗚嗚嗚嗚……我不想變成怪物……”

諾爾摸著小皮爾的頭發,一言不發。

臨離開前,他忍不住再次回頭,看向少年忒斯特。

再次沉寂的黑暗中,少年的乖巧微笑消失了。他眯起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身下石塊,惡意一瞬劃過他的眉眼。

那表情與成年的瘋修士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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