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虛若無物,卻沒法做到和同類融合。那些襲來的扭曲黑影撞到這個奇形怪狀的陰影盾,被輕飄飄彈開。
借用魔王的黑影防禦黑影,還真給他防住了。
忒斯特從口袋裡掏出這些年積攢的魔法藥水,一瓶瓶往嘴裡灌。他不顧一切地使用【永眠之王】,讓盾牌維持得儘可能久一點。
【現在您可以好好思考對策了,諾爾大人。】
忒斯特呸地吐了個瓶子,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發音。他一屁股坐在巨龍鼻尖,上下指揮著盾牌,大有在這裡生根發芽的陣勢。
【不過我的魔力藥水和胃袋都有極限,您還是儘快為好。】
諾爾默默收起“防火牆”,沒做無謂的爭論。那點溫暖死死賴在他的鼻尖上,像極了並不燙人的白色火星。
時間有限,必須儘快決斷。
帶走忒斯特,沒人救援其他三人,朝無儘海跑不是最優選擇了。如果不引開魔王,那就隻能……
遵循魔王的意願,消滅它。
喜歡瘋修士太久,自己也被帶瘋了,諾爾有些無奈地想。
忒斯特使出這手防禦之後,原本寂靜的夜晚逐漸熱鬨起來——
那些人影脫離魔王控製,總會自己咕噥幾句。有些吃驚地“哎呀”叫了聲,不少叫嚷著“這裡好高”,還有少數衝他們使勁揮手,叫著“加油”。
隨後它們在嘀咕聲中逐漸消散,又有新的移動過來,繼續修補暗影盾牌。
“這裡好黑呀……”
“天是紅色的!”
“好想找人說說話。”
……
屬於魔王的夢境碎片竊竊私語。
那些舊世界的殘骸試圖穿過黑影襲擊,又被根根金線拉扯相撞,頹然落地。
諾爾閉上眼,全力思索身上的所有技能。現在他知道了敵人的技能和特征,這是一
個遊戲難題。
他最擅長這個。
“爸爸媽媽肯定擔心死了。”
“怎麼回家呢?”
“幫幫我,幫幫我。”
……
獲得“死亡”的解脫,魔王的意誌殘骸還在輕聲細語。
讓人吃驚的是,魔王儘管瘋狂不堪,卻沒有再撲過來,也沒有朝他們再使用舊世界的法術。
它隻是徒勞地投擲殘骸,揚起夢境……像個想要肆意哭鬨,又不敢闖禍挨罵的小孩,隻敢摔打手邊的玩具。
可是那些玩具足夠致命。
巨大的玩具熊踏出海水。它的眼睛鬆了一顆,在腐爛的布料上搖搖晃晃。飛簷畫棟亭台樓閣豎起又倒塌,慘白斑駁的炮筒藤壺般探出布料,指向他們兩人。
諾爾抬起頭,頂著肆虐的壓迫感,看向魔王頭頂抽搐的六個光團。
這回沒法用拆信刀作弊了,他想。這一切完全不屬於他的世界,就算斬斷與他的聯係,魔王還是魔王——塔赫僅僅存在了兩百年,而魔王在這片土地上徘徊了千年之久。
千年的孤寂與腐朽,它幾乎失去了所有理智,曾經的人性隻剩一點殘痕……可哪怕隻是一點殘痕,它仍然在。
“對不起,一個人待著太可怕了。”
“我不想傷害同胞。”
“可是一個人待著太可怕了……”
……
高矮胖瘦的人影們一人一句,輕聲敘說著同一個意誌。
哪怕這隻是一廂情願,諾爾仍然願意相信,這是魔王在壓製自己,為他們創造機會……創造一個可以讓它永眠的機會。
玩具熊蹣跚著接近,眼看就要朝他們壓下。飄搖的嗜血木符下,無數炮筒對準傷痕累累的黑龍,炮口胡亂旋轉。
諾爾閉上眼。
他有了一個想法,殘忍、直接卻有效。
以他的魔力,最多隻能使用【搖籃曲】,將目標對象瞬移到十幾米外。可是如果……如果用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處理同一件事呢?
諾爾從龍的樣貌恢複成人形。他保留了部分龍鱗和龍翼,刻意伸長的發絲遮住了身體。忒斯特利索地翻身落地,他衝諾爾擠擠眼,盾舉得低了些。
諾爾活動僅存的一隻手,從摔落的包裹中抓出坎多。
“我知道你還活著,”諾爾冷靜地說,“不管你是袖手旁觀也好,力量真的被壓製也罷,我需要你的空間轉移——距離不遠,做得到麼?”
蠟燭獨眼顫了顫,有氣無力地睜開一條縫兒:“……”
諾爾歎了口氣,他伸出自己尚且鮮血淋漓的斷手,將血澆到黑蠟燭身上。龍巫妖的血富含魔法,多少能起到點作用。
“……十米。”蠟燭燃起一點點青藍火焰,小聲嘀咕,“最多十米,我不可能抗衡魔王。”
“足夠了。”諾爾苦笑。
“想好啦?”忒斯特扭頭,俊美的臉上全是血漬與傷痕,“說句實話,我快撐不住了。”
諾爾拖著傷臂與傷腿,跌跌撞撞走向忒斯特。他按住對方後頸,給他的騎士一個滿是血腥味的親吻。
“親愛的,你嘗起來要去殺人。”一吻結束,忒斯特氣喘籲籲地說。
“保護好你自己。”諾爾勉強笑了笑,他握緊同樣奄奄一息的蠟燭,試著張開了布滿傷口的翅膀。
“我還是更喜歡五米以內的距離。”
忒斯特朝他伸出同樣傷痕累累的手,“不要丟下你的騎士,記得嗎?”
“當然。”諾爾遞出殘缺的手臂,“我剛想抱起你。”
“啊,這次還是我來吧。”
忒斯特放棄大部分黑影盾,僅控製幾個黑影傍身。他背起諾爾,衝向魔王的方向。諾爾傷臂勾著他的脖子,魔杖燃起青火。
那青火燃起火圈,不大不小,剛好能套住魔王的脖頸。
他悲哀地看了眼無聲哀嚎的魔王,發動了【搖籃曲】。
【搖籃曲】,將魔王強製向北移動10米。
坎多傳送,火圈繞頸,將魔王向南傳送10米。
……同時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