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把玩偶頭湊到耳邊,女巫琳恩的唾沫仿佛要穿越空間,噴到他臉上。
聽覺敏銳的本恩被嚇了一跳,它連滾帶爬地跳下諾爾膝蓋,爬上忒斯特的腿。
“你為什麼不主動聯係我們,啊?”
琳恩怒氣衝衝地提高聲音,“你把‘魔王’的事情告訴安娜金就算了,找人帶話算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你的魔法會不會被監聽,不敢貿然使用。”諾爾用C國語回應,“現在我知道沒事了,姐,你消消氣……”
琳恩音量一點都沒低下去的意思:“大家都很擔心你!我跟你說,我現在可開了免提。具體情況安娜金跟我說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就自己扛著?”
背景音裡傳來羅警官的“就是就是”,朱醫生肯定也在。他還聽見了馬大爺標誌性的咂嘴聲。
這幾位都是見識過他精神崩潰的,語氣裡的焦急不似作偽。
諾爾心中一暖,他忍不住悄悄看了眼忒斯特:“我真的沒事,士彆二日嘛。比起躲起來哭,我更想早點把幕後黑手揪出來……告訴你們一個內部消息,其實我有線索了。”
他猶豫一瞬,終究沒說出那四顆眼球的真相。這種隻會給人增加壓力的事情,還是由他來消化就好。
托某人的福,諾爾的心態確實穩固不少。那個“某人”正枕在他肩膀上,耳朵伸得老長,光明正大地偷聽通話內容。
以防萬一,諾爾並未對安娜金和盤托出。作為補充,諾爾言簡意賅地說明了二個世界的“世界意誌授權”,以及自己今後的打算。
“……我們先去冰岩城,徹底擺脫神殿的監視,到時候我就可以回家看看。”諾爾誠懇地說,“然後我們必須去龍巢跑一趟,那邊還有二位鄰居,而且我還有必須調查的事情。”
比如龍巢為什麼隻有一輪月亮,再比如坎多那家夥的龍血來源。
幸運的話,巨龍說不定還能提供更多線索——作為強悍的長生種,它們從塔赫世界出現一路活到現在,相當於活的曆史記錄。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出差嗎?我還以為你會留下來支援迷失塔……算了,這一路上,幫我多放幾個監視玩偶,我就繼續乾。”琳恩聽起來像在咬牙。
“那必須。”諾爾滿口答應。
“小心尤金和黃金劍。”臨末了,琳恩著重重複道。
“這是什麼語言?”諾爾剛掛斷通話,聖伯納就好奇地發問。
對於塔赫本地人來說,C國語言是絕對的加密。車廂裡,彆說滿腦袋問號的聖伯納騎士,連佩因特和費舍都隻能麵麵相覷。
“諾莉的家鄉話,她家裡人可黏她了。”眼下他們的身高差微妙但舒適,忒斯特的腦袋像是黏在了諾爾的肩膀上。“之前在海邊通訊不暢,她在報平安呢。”
他看起來在回答聖伯納騎士,目光卻掃過對麵的佩因特。
諾爾點點頭,某種意義上,忒斯特的解釋也不算錯。
“噢。”聖伯納
認真地搖動腦袋,不疑有他。
突然,馬車一陣劇烈顛簸。阿拉斯加騎士提高聲音:“我嗅到了冰岩巨人——!!!”
聖伯納的毛炸了下:“在這種地方?!”
冰岩巨人,岩石與巫毒黏土混合而成的怪物,屬於魔像的一種。這玩意兒通常不是野生的,背後肯定有操縱的玩家——缺少係統協助,原住民根本就沒有製造它的能力。
在《塔赫世界》的設定裡,隻有煉金術師、沼澤巫師和考古學家可以製造它。冰岩巨人的等級很高,是優秀的殺戮兵器,甚至可以用來攻城。
影狼的毛豎了起來,喉嚨裡冒出嗚嚕嚕的聲響。然而剩下四位——尤其是諾爾和忒斯特——表情紋絲不動,連動作都沒有半點兒緊張。
這幾個人類肯定不知道事態嚴重性,聖伯納的爪子按上佩劍:“是惡魔,肯定是永恒教會的惡魔!”
“席瓦之境的邊防不是很嚴嗎?”
諾爾好奇地問——儘管他吞了改變聲音的藥劑,聲音不算違和。然而他自己還是不太習慣,平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是個十足的“靦腆派”。
“是很嚴,那群惡魔絕對是殺了邊防軍再進來的。大家能攔下冰岩城的瘋子人類,隻有那群惡魔……那群惡魔,剁碎了也殺不死!”聖伯納的語氣裡滿是恨意,牙齒都呲了起來。
“他們未必是衝我們來的。但待會兒要是情況不對,你們不用管我們,能跑多遠跑多遠!”它又堅定地補充。
【我也覺得不像衝我們來的。】
忒斯特抱住諾爾,臉上做出副害怕模樣,思維卻懶洋洋的,【隨便一猜,那個第一騎士團大概出了點變動,被那群人當成了玩弄目標——主帥不在,人員剛調動,諸如此類。】
本恩瑟瑟發抖地跳回諾爾膝蓋上,往兩人貼在一起的縫裡擠。結果它被諾爾無情地拎起後頸皮,放回墊子上。
你小子比冰岩巨人還強,怕什麼呢?
本恩不解地看了眼“一臉恐懼”,緊緊抱著諾爾的忒斯特,發出委屈的嗚嗚聲。諾爾隻好摸了它兩把,讓它待在腳邊。
【到時候看看情況。】諾爾說,手指拂過口袋裡的拆信刀。
不遠處冒出幾柱硝煙,阿拉斯加騎士當機立斷,中止前行。遺憾的是,它低估了惡魔們的惡趣味——大地震顫愈發接近,羊車剛調頭,兩個身影就閃到了雪山羊前方。
“哎呀,是小狗。”一個男聲笑嘻嘻地說,“可以抓回去玩嗎?我之前也養過阿拉斯加。”
“先看看他們來這兒乾嘛。”另一個聲音逼近車廂,直截了當地伸了腦袋進來。“我看看,我看看……哎喲,常青修女!二個妹子,血賺。”
那人看起來二十上下,一張圓臉非常平凡,肌肉卻過度發達,活像個飽經風霜的土豆。塔赫美術組的高審美戰士裝備,居然還能被此人搭配出一股子土味。
諾爾:“……”
“什麼妹子?”另一個人聞言也湊過來。
這家夥捏
了張自以為英俊的驢臉,實際觀感更像是初學者自信過頭的建模。看他那一身沼澤巫師的套裝,諾爾大概能猜出冰岩巨人的來源……可這人往樸素巫師套裝上加了不少燦金石,尖頂帽還綴了顆星星,閃得像地攤上的劣質聖誕樹。
瞧著這兩位臥龍鳳雛,諾爾的眼睛開始痛了。
“這哪算二個妹子。”驢臉聖誕樹說,目光嫌棄地掃過費舍,“一個大媽,一個土鱉,隻有兩個還像話嘛。”
費舍用一種近乎憐憫的視線望向兩人。
肌肉土豆已經在往車裡爬了:“你要哪個?我——”
“你們對騎士團做了什麼?”諾爾受不了可能出現的猥瑣言論,先發製人。
土豆一頓,嘿嘿笑了兩聲:“還指望騎士團呢?那群家夥被打得屁滾尿流,自個兒都保不住命了。隻要你們乖點兒……操!”
聖伯納騎士突然動起來,一口咬住了他伸出的手。狗頭人的咬合力何其強大,土豆的手腕直接被咬斷。他反應極快,登時跳出車廂,臉色極其難看。
魔法光芒閃過,斷腕上又冒出了一隻嶄新的手。
趁此機會,阿拉斯加騎士一個雪暴擾亂,驅動羊車狂奔。羊車還沒來得及跑出十米,隻聽兩聲爆炸,車輪徹底粉碎,車廂重重跌在地上。阿拉斯加騎士為了穩住路線,躲閃不及,重重撞暈在地。
“兩個狗東西都弄死。”
肌肉土豆大罵,“到時候讓內誰把它們老家扒出來,咱去進批狗皮——老子搞點女人關你們鳥事,找死?”
“客人還沒交出去。”聖伯納扶起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佩因特,嘴邊還帶著血,“我們要為客人負責。”
它的聲音夾雜著憤怒的嗚嚕聲。
驢臉聖誕樹冷笑一聲,身後的冰岩巨人朝前走了兩步,一拳砸向聖伯納和佩因特。忒斯特瞥了諾爾一眼,剛打算出手,懷裡暖和的軀體突然消失了。
魔王的敏捷可不是開玩笑的。諾爾直接閃現到冰岩巨人的拳頭前,右手朝前一抬。巨如房屋的拳頭被生生截停在半空。
瘦弱的“修女”一巴掌止住怪物,場麵過於超現實,兩個惡魔玩家和聖伯納騎士一同呆住。
他們迷茫的目光中,黑發修女十指緩緩收緊。冰岩巨人的拳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喀啦聲響,以那隻手為中心,蛛網般的裂紋順著它的手臂迅速蔓延。不出五秒,它原地炸為碎冰與石屑。
還在發光的魔像核心啪嗒一聲落入雪地,時明時暗。
此時此刻,諾爾內心的感慨遠遠大於舒爽。
這一路過來,拜“體質破壞”的詛咒所賜,他一直被強敵按在地上錘,哪次不是九死一生?謝天謝地,他終於能體驗一把“當怪物”的感受了。
兩個惡魔玩家哪還有心思亂來,他們幾乎同時啟動魔法道具,眼看就要跑。然而他們的拇指要按上道具按鈕的那一刻,怎麼都壓不下去了。
白雪之中,纖細的金線滑過微光。
“原來您不打算放過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