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措回到家時, 蔣宗林正讓人取下他書房掛著的字畫,換裝裱好的前幾天寫的新字上去。
瞧見他,老爺子撐著拐杖說:“怎麼一個人兒回來了, 不是接媳婦兒下班去了。”
“對我的動向這麼清楚?”蔣措的目光落在工人剛剛懸掛上去的字上。
“那可不清楚,現在誰不知道, 蔣宗林的那個小兒子,每天遲到早退,不到點就下班, 光惦記著去接媳婦。”老爺子從白胡子上頭歎出一口氣,“沒出息啊。”
蔣措笑:“也惦記你老頭子。請你吃飯,好不好。”
蔣宗林眼睛乜過來,“沒接到你媳婦?”
“和同事吃飯去了。”
老頭兒嘿了聲:“我就知道, 請不到人家來請我, 我才不去。”
蔣措也不多哄,轉身慢慢悠悠往外走:“那福記的糯米糖藕我就自己去吃了。”
“等等。”蔣宗林拄著拐杖走出來, “我這牙啊, 最近不大舒坦, 得吃點甜的, 就陪你去嘗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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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組裡一大半是男人, 而Luna帶來的名媛組一個賽一個漂亮。寧思音和Luna的偶遇戲碼剛開演, 湯總監就迫不及待蹦出來發出直男邀請。
“原來是我們小寧總的朋友啊。那正好來一起坐吧,讓服務員拚個桌子, 人多熱鬨。”說完了才去征詢蔣叔信的意見,“蔣總不介意吧。”
當眾, 蔣叔信要是極力反對才奇怪。
其他直男熱烈響應,名媛組見有兩位寧家和蔣家的人在,不可能拒絕, Luna順手一推舟,十分自然地把孟月晚的位置安排在寧思音旁邊。
寧思音如今是社交場上炙手可熱的新星,名媛裡的天花板,早就是各家爭相拉攏的對象,隻不過之前拋去的橄欖枝全都石沉大海而已。
此刻有機會結交,幾位名媛自然不會錯過,寧思音麵帶微笑,十分自然地與每個人熟識起來。
孟月晚就在其中。
於公於私,寧思音都是她不能得罪、甚至需要巴結的人物。
一則她是寧家唯一的繼承人,未來可期;二則,她現在是蔣家的三奶奶,但凡孟月晚存有一絲想要進蔣家門的心思,就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麵對她。
事實上,她對寧思音確實十足客氣。
孟月晚是個秀麗文氣的女人,比起Luna那幾個朋友要溫婉恬靜得多,甚至有些拘謹,幾乎從不主動說話。她兒子也很乖,老老實實坐在她身邊,不插嘴也不亂跑。
寧思音看看他,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昱清。孟昱清。”孟月晚回答。
寧思音“哦”了一聲:“很好聽的名字。”
孟月晚隻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寧思音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轉而說起彆的。她時不時地與孟月晚聊上兩句,似乎跟她聊得很投機,也跟其他人一樣叫她“月晚姐”。
這頓飯吃得很熱鬨,結束後正要散場,寧思音在這時說:“月晚姐,下周我老公生日,你帶昱清一起來玩吧。”
孟月晚正給兒子穿外套,聞言一愣,下意識將視線投向桌子對麵,又很快收回。
寧思音的邀約太突然,孟月晚有點措手不及,也不好當眾拂她的麵子。畢竟旁邊的其他幾個人都巴不得能收到邀請。
“這,不太方便吧?”
“方便的呀,到時我們順便聊聊文旅城主題酒店的創意。”寧思音說。
孟月晚又是一愣。
文旅城主題酒店的事情應該還沒確定下來,他們已經都知道了?她沒想到寧思音會提起這個,心下疑惑又不敢貿然說太多,便找其他的理由。
“昱清太調皮,我怕打擾到你們。”
“沒關係,我們家人多,不怕打擾的。還有一對雙胞胎,比他大一點點,他們可以一起玩。”
寧思音滿眼真誠,孟月晚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
寧思音也不再給她找借口的機會:“下周六,你記得早點帶昱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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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往蔣家開到一半,寧思音猛地想起一件被自己遺忘的事情。
——蔣措要來接她下班來著。
最近他每天都會來接她,今天臨時請蔣叔信吃飯,忘記通知他了。
到現在他也沒打過電話來問,應該是到了公司知道她有約就自己回家了吧。
不過他這個人小氣巴拉,上次蔣明誠叫了旺仔一聲兒子都要鬨彆扭,現在被她放鴿子,她有約也不知道提前打報告,不知道會不會又生氣鬨彆扭。
寧思音回到家的時間不算早,進了門便要徑直上樓,被傭人叫住。
“三奶奶,您先把這個喝了再回去休息吧。”
“這什麼?”寧思音問。
“醒酒茶。”
“不用,我沒喝醉。”寧思音說著就要抬腳。
“三爺說了,沒喝醉也要喝一點,這樣明天起來就不會頭痛了。”傭人把茶端過來給她。
“蔣措說的?”
傭人點頭:“三爺說您晚上有應酬,可能會喝酒,讓給您煮好了備著,等您回來喝。”
這麼細心?
不會是其實生氣了暗搓搓在裡麵下毒了吧。
寧思音腦袋裡這麼不負責任地猜測,卻還是乖乖接過茶喝掉。雖然她隻喝了一點點酒。
她回到三樓,看見蔣措悠閒地躺在客廳窗邊的搖椅,旺仔癱在他的腿上,矮櫃上的唱片機播放著舒緩的鋼琴曲。就連鐵蛋也站在搖椅的扶手上,腦袋反轉180度埋在翅膀裡睡覺。
一人一狗一鳥睡得十分安詳。
畫麵看上去很寧靜,歲月靜好大概就是這樣。
這個時候,女主角通常會溫柔地注視他們片刻,然後拿一條毯子,溫柔地為他們蓋上。
不過寧思音不是一般人。
她知道蔣措睡眠很輕,拿出特工過紅外線級彆的謹慎與靈巧,躡手躡腳,摸過去把唱片機停了,手機連上旁邊的藍牙音響,調出一首歌,音量旋鈕調到最大,點擊播放。
靜謐安寧的深夜,燈光暖洋洋的房子,隻聽乍然一道巨響打破寧靜。
“就這個feel倍兒爽!倍兒爽!”
旺仔一個激靈從蔣措腿上蹦了起來,站著睡覺的鸚鵡被聲波震得一跟頭掉了下去,蔣措從安寧的睡眠中不安寧地睜開眼。
寧思音拿著手機伴隨音樂聲搖擺兩下,愉快地溜進房間。
旺仔一臉懵逼地注視她的背影,又一臉懵逼地看看蔣措,靈魂好像被音樂震出竅了還沒回來。
鸚鵡從地上蹦蹦跳跳爬起來,憤怒地呐喊:“誰!是誰!”
蔣措安撫地摸摸旺仔震驚的頭,從椅子上伸手關掉驚擾了夜晚的音響,慢吞吞回答:“一個無聊的壞蛋。”
“可惡!可惡!”鸚鵡扇扇翅膀,晦氣地飛上高處躲清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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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寧思音偶爾在家裡見到蔣叔信,他一如既往客氣地點個頭示意,從來不提公事。
二奶奶張羅如何給蔣措慶祝生日,寧思音說想邀請朋友來。當時蔣叔信與四太太都在餐桌上,他即便聽到,也並無多餘的反應。
不過當天下午,寧思音正在埋頭啃等下開會要用的資料,湯總監喜氣洋洋地大步走進來說:“嚴總,蔣氏實業那邊同意我們的方案了!”
寧思音抬起頭打了個響指。
一切儘在掌握之中。真不錯,她怎麼這麼厲害呢。
湯總監卻對此很是懷疑,拿不太相信的眼神瞄她:“蔣叔信不是一直很堅持嗎,怎麼突然妥協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把孟月晚和孟昱清帶到蔣家人麵前,對蔣叔信來說太危險了。想要避免這中危險境地,最好的方法就是在15號地上妥協,把寧思音的注意力從月晚酒店——或者說是孟月晚身上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