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窈不解地蹙眉,正要開口問什麼,隻聽他一字一句的啟唇,聲音暗啞:“過了這麼久,你還是喜歡?”
宋時窈不假思索,眸光澄澈:“當然!我在它費了那樣多的精力,不論過去多久,心中必然還是喜歡。”
陸淮序喉頭艱難地滾了滾,雙眼睜合的瞬息,想起了曾經那段對話。
兩年前的秋日,大雨瓢潑而散,悶雷滾滾,待陸淮序一路踏著水花到學堂時,宋時窈已經不知到了多久。
天色陰沉,桌案旁特意燃起了燈燭,窗邊的女孩眉心擰在一處,一手托腮,一手用筆尾輕輕戳著麵頰,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書冊,連陸淮序的到來都不曾察覺。
說是學堂,其實不過是國公府請來指點陸淮序明年秋闈的大儒,在國公府內尋了處教授的地方,學生也隻有他和宋時窈兩個人。
自從前幾天他對宋時窈的那份詩給出“不過爾爾”的評價後,宋時窈便不再搭理他,碰麵也是各走一邊,刻意避開。
聽她身邊的小丫鬟春桃說,這幾日夜裡,她一直將自己關在屋裡琢磨推敲,直到子時才睡去。
室內光線昏暗,但陸淮序還是看清了她眼下隱約可見的烏青。
宋時窈性子執拗,尤其是對待學業,儘管她不參加科舉,卻比他見過的任何學子都要上心專注。
陸淮序眸色複雜地盯了她半晌,宋時窈依舊坐在原處不動如山。
一聲歎息,隨著傘尖的水珠落下,於淺水窪內激起一層漣漪,一圈接一圈地慢慢蕩開最終化為平靜。
“你就真這麼喜歡?”
清冽的聲音由遠及近,應當是兩人還在鬨彆扭的緣故,他今天的語氣聽起來格外低沉清冷。
宋時窈仰首,臉頰微鼓,分明還是在賭氣:“那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個月,思索推敲,嘔心瀝血之作,你怎麼能一句不過爾爾就打發了。”
“真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啊。”宋時窈越想越煩躁,不再瞧他,低哼一聲又垂眼埋入了書堆。
陸淮序沒有立即應聲,沉默良久後,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抑住所有不合時宜的情緒與念頭:“我覺得他如何不重要,宋時窈,重要的是你覺得他怎樣。”
他握在傘柄上的手收緊,指骨微微泛白,藏下了無數洶湧。
可這一切宋時窈沒有看到,擲地有聲:“我偏生覺得它是此間第一流!”
“既然如此,又何必讓我看?”陸淮序麵沉如水,聲音卻極平靜,“你若真心喜歡,便放手一試。”
那年屋外的雨衝刷了兩人大半月的冷戰,亦淹沒了陸淮序所有不該有的念頭。
陸淮序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當初讓她放手一試的人是他,如今後悔的人還是他。
活了這麼多年,一舉一動都不曾有過任何差池的人,頭一次感到曾經的自己在那年的瓢潑秋雨中被雨淋蠢了腦子,犯了一場彌天大錯。
如今麵對宋時窈,他實在沒有勇氣再任由其發展下去,前世的死局,不必再來一次了。
哪怕,她從今往後一直怨恨自己,也無所謂。
隻要她還在,一切,都無所謂。
半晌,宋時窈無奈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