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看著,他忽扭頭,迎上她的目光。
夕陽照著,他微眯了下眼,眼瞳在陽光中散著琥珀色的光,亮晶晶的。
蘇起移開眼,合上書:“我要走了。”
梁水也收了書:“一起吧。”
出了教學樓,蘇起往宿舍方向走,梁水跟著她走。
蘇起說:“我約了室友一起吃飯。”
梁水說:“我也是。”
蘇起:“……”
兩人隔著一人的距離,並排走在路邊的人行道上。
梁水摳摳腦袋,忽說:“七七——”
蘇起凶凶瞟他一眼。
他無所謂:“行,學姐。”
“乾嘛?”
“明天中午要不要跟我去看真飛機?”他語氣像拿糖果誘哄小孩兒,“我帶你去玩。”
蘇起說:“水砸,我學飛行器設計的,大三了。我不僅見過真飛機,還知道怎麼造飛機。我不僅知道怎麼造飛機,還知道怎麼造火箭、衛星、空間站。”
梁水一句話不說了,漠著臉色往前走,走了幾步停住,回頭:“你不會開。”
蘇起說:“你也不會開。”他上學才一個多月,估計下月才去珠海上課。
梁水:“……”
扭頭走了。
蘇起落在他身後一兩米,有些好笑,他就是顆瓜!
笑完看著他高挑挺拔的背影,她忽就很慶幸——好在他足夠年輕,年輕尚能經受折騰,倒了還能一次次爬起來,還能恢複過來,還能慢慢找回當初的少年心。
隻希望,以後不要再有磨難了。永遠。
吃完晚飯,蘇起跟薛小竹在校園裡散步,照例走去籃球場,停在攔網邊。薛小竹很喜歡看男生打籃球,說朝氣蓬勃,是大學生該有的樣子。
蘇起也樂於欣賞,站在綠色的塑膠線網外圍觀,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梁水和飛行學院一群小夥子正在打球。無論平均身高,抑或身材氣質,都比周圍球場的高出一大截,自然吸引不少女生圍觀。蘇起都不知道他們學校這麼多女生,恐怕不少隔壁的。
薛小竹眼睛放光:“要不要進去裡邊?”
蘇起:“不要。彆被籃球砸到頭。”
晚風輕吹,黃葉飄落,隔著一道綠色的鏤空的網。那一頭,腳步移動聲,拍球聲,籃球砸筐聲,此起彼伏,像一曲樂章。
梁水手持著籃球,拍打,跑步,過人,轉身,起跳,投籃,和朋友擊掌,回跑,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身姿依然矯健。
蘇起想起,上次看他打球是五年前了,還上高一的時候。
球場上的少年仿佛忽然之間長大了,褪去青澀,已隱隱透出男人的姿態。
他跑動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瘦瘦的手臂上露出勻稱好看的肌肉弧度,小腿也修長有力。他一直都挺瘦的,身體素質比不上一般的運動員,身材卻剛剛好賞心悅目。
蘇起及時打住思緒,彆開目光。見傍晚的風很輕,黃葉片片飛落,幾片樹葉穿過攔網,落入球場。
大一時,他曾站在現在這個位置,羨慕地望著場內的大學生。如今,得償所願了吧。
她不自禁望向他,心中滿滿都是慶幸。幸好,他終於還是起來了。
突然,籃球砸到她麵前的攔網上,“哐當”巨響,蘇起嚇得尖叫著跳起來:“啊——”
這一聲叫引得不少人側目。
蘇起麵紅耳赤,驚魂未定之際,那球已彈回去被梁水一手撈住,在地上拍了拍,變乖順了。
少年額上全是汗,麵頰潮紅,頭發一簇簇濕漉漉的:“你怎麼在這兒?”
蘇起心砰砰直跳,質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梁水挑眉,冤枉道:“你怎麼這麼想?”
蘇起話堵在喉嚨裡,不吭聲了。
梁水看向薛小竹,道:“不進來玩?”
薛小竹剛要說什麼,一看蘇起眼神,嘿嘿笑:“我們看了很久,快走啦。”
梁水又看蘇起,她從臉頰到耳朵根都紅透了,是被剛才那聲尖叫給鬨的。他拍著球,心情不錯,就是故意的。
他的同學們剛好下場喝水,有幾個看梁水在跟網外的女生講話,這女生還挺好看,不免多看幾眼。
大家互相推著指著,一下子,一幫小夥子都盯著蘇起看。
蘇起:“……”
梁水隨她目光一回頭,撞見一群笑眯眯的狼崽子,頓時無語。臉一板,說:“看什麼看?叫學姐!”
眾人一愣,蘇起看著像大一的。
梁水說:“大三的。飛行器設計的。”
一群人高馬大的大小夥子擰好水瓶,身子微微站直,頷首點頭:“學姐好!”
蘇起:“……好。”
梁水滿意了,回頭看她:“大一的,不懂禮貌。”
蘇起瞪他一眼,正要說什麼,一個女生跑過來遞給他一瓶水:“梁水,喏。”
梁水低頭,搖了下手裡的水瓶,說:“我有。你自己喝吧。”
那女孩挺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溜煙跑回去場邊了。
梁水隨口問:“你晚上去哪兒自習?”
蘇起說:“圖書館。”
梁水說:“真不巧,我要去教學樓。”
“……我管你去哪兒。”蘇起白他一眼,拉著薛小竹走了。
薛小竹嘀咕:“我說吧,絕對有女生在追他。但他表現好,不受賄賂!”
蘇起:“你乾嘛總提他啊?”
薛小竹:“我追星啊。”
蘇起:“星你個頭,上次的帳還沒跟你算呢。”
薛小竹:“啊我閉嘴!”
那晚去圖書館自習,學到一半,蘇起拿杯子喝水,手一伸,抓到一杯溫熱的奶茶,吸管都已經插好了。
她嚇一跳,抬頭找,就見梁水坐在另一張桌子對麵,正低頭看著書,手指利落地轉著筆。少年洗過澡,換了身衣服,頭發乾乾淨淨的。
蘇起喝一口奶茶,瞥他,他沒注意到這邊,專注在書本上。燈光打在他的黑發上,有層薄薄的光暈。
之後,梁水但凡課餘就蹭著蘇起一道上自習,美其名曰“請教”。
蘇起起先懷疑他居心叵測,可他學習認真,言之有物,對她除了朋友間的玩笑,沒半點逾越,蘇起也就不多想了,且見他那麼勤奮努力,心裡挺高興的。她多希望他好啊。
有時碰上蘇起的班長和一兩個同學一起自習探討問題,梁水還特大方,過來給學長學姐們送飲料,也向她班上同學谘詢難題,一副謙虛求學的好學弟姿態。
有一次,難得江喆也在。
蘇起跟那一幫同學討論著極地衛星軌道切換的問題,一扭頭發現梁水趴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還問江喆:“江學長,你以後的誌向是研究衛星?”
江喆笑:“是啊。”
梁水衝他豎大拇指:“棒。我特彆佩服做科研的人。你要堅持夢想。”
江喆道:“謝謝啊,我努力。”
蘇起正想他怎麼這麼好脾氣呢,梁水看過來,微笑:“學姐,你以後想研究民航客機?”
蘇起:“啊。”
梁水:“加油。”
蘇起:“……哦。”
他回座位上看書去了。
班長說:“梁水這小孩挺好的。”
蘇起:???小孩???
“你就高兩個年級。”
班長哈哈笑:“前段時間搞社團招新,說習慣了。”
正說著呢,他不知怎麼又折返了,問:“七,李凡下月回北京,到時看要不要把聲聲也叫來。”
蘇起眼睛一亮:“好啊。但不知道她來不來。”
梁水笑:“我去跟她說。”
江喆、班長他們都不知道他倆在講什麼,一個都沒插話。
梁水也不多說,這次真回座位了。
江喆不知道她小名叫七七,他也不讓他知道,所以簡略了叫她七。
江喆雖然知道李楓然是誰,但他不知道李凡是誰,更不知道聲聲是誰。
梁水翻開書,江喆和蘇起有共同話題,他也有。再說,她的誌向是研究民航客機,而他以後是開飛機,簡直不要太配。他和蘇七七的共同話題有一噸。
這麼一想,又心情不錯地多背了幾個單詞。
第一名。
他想,第一名很難嗎?期末拿個第一給蘇七七瞧瞧。省得她沒見過世麵以為有多稀奇,什麼鬼得個“第一名”都能星星眼,跟個傻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