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郎一直到他28歲,其實都非常有名望。諸多賢士對他種種政策分外推崇,覺得他可以開創一個統一的開明盛世。
可惜了,這世上有的人就是適合打天下,不適合守天下,治天下。聶郎沒事做了,開始廣納美女,渾噩昏庸起來,偏偏又遇到個精怪做他的劫數……
聶郎統一沉虎大陸,再過些年,他的合成係統升級,他合成出了不會遭病蟲害的糧食種子,合成出了許多以這個時代的科技完全不可能做出的藥物。他的諸多政策英明而影響深遠,他稱帝後,剛開始也不是太過份……他對沉虎大陸的貢獻,不可估量。
涼溪也歎氣,如果聶郎可以保持本心,即便他依舊是個錯誤,這樣可愛的錯誤個體,世界規則也不忍心抹殺。那她也就不會來到這裡。
可他在遇到那個兔子精之後,簡直就如著了魔。一個管不好自己的人,絕不能掌握太大的力量,否則那會是滅世的災難。聶郎稱帝了,沉虎大陸唯一的皇帝,這廣袤大地之上的最高權力擁有者。這樣的存在一旦開始胡鬨,一下子就連個製止反抗的勢力都出不來。
所以,聶郎把她作來了。她的任務不是殺死那個兔子精,就代表世界規則對聶郎失望了。沒有那個兔子精,還會有下一個狐狸精,聶郎是個管不住自己的人。所以他即便有能力,也沒有資格成為第一位統一沉虎大陸的皇帝。
岐王害怕,涼溪害怕,怕他們會死在這兒。幸而聶郎比他們想象中要好相處,的確是妖異之人,卻沒有妖異的脾氣。在王爺和將軍麵前,三言兩語收服民心後,聶郎甚至還讓趙服派兵送他們二人到北門外。
涼溪沒有再回頭,惜娘離馬車那麼近,聶郎看不到她才是怪了。涼溪在擔心自己,她跟岐王快要打死身下的馬,屁股後麵像是有群狼在追著一般地逃。
在玉城之中不能殺了他們兩個,那是不能失去民心。到城外可就不一定了。
涼溪肩膀離康複還遠著,她身體趴伏在馬背上,馬脖子上的長鬃刺到她的臉。那微微的痛意仿佛能夠蔓延,迅速帶得她肩膀也痛起來。
涼溪一路沒敢回頭,她有點矛盾,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精神集中還是渙散。北上的大路隻有一條,涼溪看路邊帶著綠意的荒草從馬蹄邊飛也似地一串串劃過,她後腦勺和後背一片冰涼。
沒人講話。岐王與她,與他們二人的護衛,二三十號人,趴在馬背上,全都沒有聲息。
“公子。”趙服望著那一路滾滾煙塵,兩個多尊貴的人,像被瘋狗攆著。他心中得意堆滿了變成狂傲,卻還有最後一絲理智不安在撐著。回到白渠橋,趙服湊到馬車邊。
“真放他們走嗎?其實……”殺了也全不礙事啊!
“無妨。”聶郎的聲音又帶了偽裝,低沉著全是自信。趙服聽著卻覺得不對,怎麼公子的聲音在發顫?
趙服看不見,飄動的車簾下,一雙手抓著車窗邊沿,那雙手的主人,不敢置信地盯著人群中一點粉白色。
惜娘最後冷冷地看了眼這白色的馬車,自嘲自憐地哼了聲,轉頭消沒在人群中。
“趙服!”聶郎剛起身,又記起自己現在的身份,便隔著窗子氣急地喚。
“是,公子有何吩咐?”
“去派人跟著那位姑娘,不可冒犯她,在後麵偷偷跟著,尋到她的住處就行!”
“是,不知是哪位姑娘?”
趙服半點不驚訝,公子雖然還沒有十四歲,可第十四個美人,也該收了。
跑出了幾十裡地去,遙遙望見前方楚家軍的尾巴了,涼溪後腦勺和後背上的涼意才緩緩退去。她微微直起身放緩了速度,卻依舊沒有回頭。放鬆那條受傷的手臂,涼溪忍著疼,以正常速度奔向蒼城。
岐王也一下子鬆弛了下來,他偏頭望向涼溪,二人的臉色都一般白。
兩人無力地對視苦笑一聲,這也算是結伴逃亡過一回了。
太陽從中天慢慢西斜,日頭漸晚,涼溪他們追上了楚家軍的尾巴。身到軍中,她這才有了安全感。
這一關,總算過了。
不知聶郎以後會不會後悔,要是早知她是什麼身份,怕在玉城拚著自己死也要搞死她吧。
隨軍進駐蒼城,本來以為要永彆的夫妻二人又見了一麵,但最後楚氏還是被送到了蜀郡。楚氏依依不舍,涼溪卻想的就是她們永彆。
給她們後半生安逸無憂的生活,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和諧的夫妻生活……還是算了吧,她也沒那功夫。
這一天其實沒乾什麼,岐王與涼溪卻都一樣的累,渾身所有筋都被抽出來那樣的累。天黑找地方睡覺,兩人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
“將軍!”涼溪正在洗漱時,隨軍撤退的皇長孫殿下闖進她的營帳。小殿下臉又瘦了一圈,小小年紀就一眼血絲,昨晚定然沒睡。
“皇叔今日便要回都城,本宮希望將軍能在皇叔麵前去勸一勸。本宮……不欲回都城!父王死於陣前,為子的守不住王府,守不住玉城,絕不能回都城去過那安逸日子!將軍,本宮想與你一起駐守邊關,有朝一日,帶兵奪回我馳國的白玉關!”
皇長孫殿下這幾句話真有誌氣,他自己卻沒有氣勢。他眼珠慌亂不定,不敢看她又要看她,期盼她的回答。
“殿下……”涼溪一時猶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