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緩緩駛到校門,潘木人已經清醒了。孔家的轎車他認得,她肯定坐在裡麵。
手不由自主地揣進口袋,他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那個小巧的梅花碟子,就在他手中。
要不要還呢?
直接跟她說還盤子,是不是有些太鄭重了,她哪裡會記得一個小盤子?可是不還,萬一她真記著,把他當成拿了東西就不給的人怎麼辦?
他自己其實是不想還的,冰淇淋吃完就沒有了,他沒有一件可以拿著想一想她的東西。那小巧的梅花碟子,他真不想還……唉,早知道,昨天放學的時候就跟飯盒一起放到柳晴的桌子上了。
現在怎麼辦呢?
潘木腦子裡想的事情從來就不多,因為少,所以簡練,所以清楚。他該進什麼貨,他該先賣哪些貨,他時間怎麼安排,哪堂課必須要聽,他現在錢存了多少……這些事在他的腦子裡,總是明明白白地列在一張單子上,下一件該做什麼,他就去做。
隻有在遇到有關於她的事時,他連耳鳴的病都犯了,腦子整個兒“隆隆隆”的。
涼溪早就隔著車窗看見了潘木,他背有點駝,狀態很不好。走路的時候,腳下像飄著,踩不到實處去。
這人晚上到底在乾什麼?他簡直像一夜沒睡!
涼溪不落痕跡地收回視線,車停穩了後,她製止了保鏢李姐的行為,自己下車去。校門口就隻有潘木一個熟人,彆的都不認識,涼溪便自然地向他微微頷首,淺笑著問候道:“早上好!”
“唔……唔嗯……”
潘木含含糊糊地答應了一聲,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出聲了沒有。隻看到涼溪向他一笑後,緩緩進了校門。
進了教室,潘木馬上趴下睡覺。柳晴見到自己桌上的飯盒,心情不好了整整一個早上。
下午大課間,涼溪跟柳晴約好一起去上廁所。路上,她無意地問道:“晴晴,你跟潘木同學熟悉的話,知道他為什麼總在課堂上睡覺嗎?”
聽涼溪說她跟潘木熟悉,柳晴心裡又難受了。但她也暗自驚訝,涼溪竟然會關注潘木。聽她問的話,柳晴又不由歎氣,打心裡頭同情潘木。
這種種情緒堆到一起,柳晴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今天早上,我跟他在校門口碰見。我覺得他不像是故意跟老師作對的樣子,他是真困。隻是,明明是大清早,他怎麼總像沒睡醒的樣子?”
涼溪不管做任何事都是慢慢的,柳晴一邊耐心地等著她洗手,一邊歎道。
“筱筱,你不知道。阿木,他其實……也怪可憐的。他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在夜市照管兩個攤子,天天睡覺都到零點之後,隔幾天去進貨或者有點什麼意外,他休息的時間就更少了。”
雖然更慘的日子她也過過,涼溪還是微張著嘴,像是在聽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柳晴一臉無奈,她就知道涼溪肯定會驚訝。彆說是潘木過的日子,就是她的生活,細細講給涼溪聽的話,她也一定會覺得寒酸到無法相信。
“那……他的父母呢?在這個年紀,孩子肯定是學業為重啊!他爸爸媽媽怎麼會讓他去擺攤?”
“潘叔叔去世很早,聽我爸爸說,他是在潘木還不到滿月的時候出意外死的。至於他媽媽麼……唉,還不如像我一樣,乾脆沒有呢!”
潘木的父親是在他未滿月時候死的,就與她母親是在她未滿月的時候去世的一樣,她總覺得他們同病相憐。再加上,爸爸總說他欠潘叔叔的人情。她就想著多照顧潘木一些,但那家夥總是不領情。她也有想過不管他了,可實在狠不下那個心去。
柳晴撿了潘母做的並不是那麼過分的幾件事講給涼溪聽,就已經把她震得路都不會走了。
“他小的時候,他媽媽一不順心就打人,他總是渾身的傷……他還被他媽媽丟過好幾回,最後都是自己找回去的……我是八歲的時候從那裡搬走的,也不知這些年他又經曆了什麼。總之,他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就是了。”
涼溪合不上嘴的回教室,心裡卻在想——
父親死得早,母親再嫁不掉,還帶了他這麼一個拖油瓶。母親脾氣應該也不是很好……這樣淒慘的童年,潘木本事大些,再有點機緣,自己做錯誤個體都使得。
可跟他的孩子有什麼關係?
再看柳晴,她家裡條件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雖然母親早逝,父親卻沒有再娶,將她寵得如掌上明珠一般。
柳晴很幸福呀!即便潘木會給孩子灌輸陰暗思想,柳晴也能把孩子掰正過來。這兩個人的孩子,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
涼溪想不通了,又多打聽了幾句,直到柳晴開始打趣她時才作罷。
距離期終考試越來越近,這日一早,班裡進行模擬考。潘木不知為何,這幾日好像睡夠了,在課堂上也認認真真的。老師在講台上講卷子,他在下麵記錯題,專注的仿佛這一學期那個經常遲到,上課基本就是睡覺的學生是幻覺一樣。
可惜,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也沒用。卷子上的許多題目他根本看不懂,挑自己會的做了,又檢查過一遍後,潘木第一個交了卷出去了。
在過道裡一邊走,潘木一邊考慮著:到底是高中了,他是不是要把學習的時間劃多一點……
心裡定著計劃,潘木下了樓。
涼溪是第二個交卷的,老師還以為是她身體不舒服,早點交卷早點出去透氣,結果一翻卷子,才知道她是答完了。
過道裡的窗子都是推開的,涼溪趴在窗邊做著深呼吸。她這麼快出來,確實也是因為有點悶了。
操場上上午沒有人,這棟教學樓下卻聚集著幾個。涼溪凝眼看清楚被五六個男生圍在當中推推搡搡的正是潘木後,她立刻扶著樓梯跑下去。
樓下已經沒人了,這群小屁孩兒剛才好像是推著潘木往右邊去了。涼溪跟著尋過去,發現他們倒並不是很難。
“知道我們哥幾個不?”
“……”
“你這小子狂得很……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