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侍琴有段日子沒有伺候過夫人起身了,該做什麼,她都不如涼溪熟練。見涼溪一個人能伺候好夫人,侍琴便回去幫侍棋的忙了。
夫人昨晚沒有睡好,斷斷續續說了許多夢話。涼溪豎起耳朵聽著,夫人在夢裡很是驚恐害怕。
讓她害怕的人和事是涼溪最想知道的。她等著下午,甚至還考慮著,反正沒有人,要不早上也行。
涼溪正這樣想著,剛走沒多久的侍琴又回來了。她袖中躺著一張帖子,一邊交給夫人,一邊道:“夫人,這是禦史府中的尚嬤嬤方才送來的帖子。夫人看看,可要奴婢去回絕了?”
她們夫人以前在京中可是炙手可熱,名媛貴眷們爭相結交的閨秀,其中不乏有與夫人性情相投,真心往來的。在夫人之前出嫁,進了禦史府的佟縣嘉情縣主,便是其中之一。
那些隻衝著尚書府與顧小姐名聲來的,在她嫁進康寧伯府之後,自然巴不得與她早早斷絕關係。也就隻有嘉情縣主與另兩位還沒出閣的小姐,會三不五時送來請帖,請夫人過去坐坐。
隻不過,夫人都一概回絕了。
自進府之後,宮中也未有大事發生。想一想,夫人還從未出去過。
“不見!”
侍琴料到了夫人的回應,她有心要勸,看著夫人煩躁地皺起的眉,話便堵在嘴邊不敢出口。
那些在她嫁給康寧伯之後也未改變態度的手帕交,一定是要維持著的。一直這樣回絕下去,再熱的一顆心也能被潑冷了……
暗暗歎了口氣,侍琴退下,將帖子還給了禦史府裡的嬤嬤。
本以為今天就要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過去,誰料,禦史夫人和丈夫一樣,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帖子被退回去了,那尚嬤嬤走了沒多久,又和嘉情縣主一起來了。
“顧雪枝!你就打算以後寸步不離這康寧伯府了嗎?”
縣主的嗓門大,她在院子裡就是怒氣衝衝的一句。夫人聽到好友的聲音,第一反應卻是皺眉。整理好了心情,這才歎著氣起身,出去迎人。
看見昔日的閨中好友,嘉情縣主也是微愣。
她原本以為能看見一個憂愁消瘦的婦人,結果這家夥在康寧伯府養得白白胖胖,她看她倒是要比以前心寬能長肉了。
這是好事。嘉情縣主心中那一股子無名火卻燒得越旺了。
她幾大步走上前去,戳著好友的手臂,狠狠地戳,力道不小。邊戳邊罵,嘴巴和性格一樣,十分火辣。
“這也不見你日子過不下去的樣子嘛!就算帖子一概不接,給我們捎個口信能難死你嗎?我以為你愁死在這康寧伯府了,我以為你都活不久了,我以為我們送的帖子全都是被康寧伯打回去的!結果你……”
夫人自從嫁進府中,就一直在虐彆人,這種彆人虐她的場麵,實在是少見。院子裡正在受罰的受難者都看呆了,涼溪的嘴角也是一抽抽。
夫人完全不敢跟嘉情縣主對著說什麼,微垂了眸子任由她戳。等她站在門口說了個儘興之後,便低聲請她進屋。
火也發完了,嘉情縣主看人的時候還是像瞪著。她瞪著自己的好友,因為對方這樣的好脾氣而感到驚訝。
雖然看起來氣色很好,可她眼中卻沒以前的神采了。
嘉情縣主歎了口氣,微微心疼起來,拉著她正欲進屋時,這才正眼瞧了瞧涼溪,問道:“這是誰呀?雪枝,你把侍書呢?”
“她是府中的姨娘……”
夫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嘉情縣主打斷了。
“姨娘怎麼在你這兒?”
“我叫她過來立規矩的。”
“哦……這還差不多。”見涼溪確實是畢恭畢敬,沒有半點所謂的囂張氣焰,嘉情縣主心中欲再度冒起的火苗熄滅了,又問道。
“那侍書呢?”
“她這幾日又病了,在床上躺著呢!”
連綿秋雨開始下起來,雨絲迅速驅散了暑氣。京城的夏天很熱,但隻要一入秋,冷得也很快。夫人這話倒並不是騙嘉情縣主,侍書有沒有在床上躺著休息這個不確定,但她確實又發燒了。
“在哪兒?我一會兒過去看看她!”
嘉情縣主問著,見好友身邊隻有涼溪這麼一個人,又開始皺了眉,打聽侍畫她們三個。將這三個人不在的原因都弄清楚了之後,她們兩人才進屋相談。
“你在外麵守著就行了!”
涼溪被嘉情縣主一句冷冰冰的話擋在門外。
彆的涼溪不知道,但昨天下午從夫人口中問出的兩句話,已經可以讓她確定。現在這個夫人,絕對不是從前的顧雪枝小姐。
應付自己從前最親近的丫鬟肯定很費力,所以侍書現在淪落到連她也不如的地步。應付昔日的好友應該沒有那麼難,但就嘉情縣主這個性格,夫人把握不好怎麼對付的話,肯定很是頭疼。
涼溪這會兒還在幸災樂禍,沒曾想過不了多久,就該她頭疼了。
這一對好友在房間裡談了很久,夫人低如蚊蚋一樣的話音聽不真切,但嘉情縣主說了什麼,涼溪每個字都聽見了。她可不存在什麼怕不怕,劈裡啪啦一頓勸,說的話就是侍書以前勸的那一些。
兩個人還在房間裡吵起來過幾回,不過都是嘉情縣主聲音大,夫人是生無可戀的態度很堅決,卻不怎麼說話,八成是怕說多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