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還是隻有妾身一人。老爺將想要知道的事寫在紙上,妾身對著問就好了。除此外……”
涼溪到外頭悄悄地交代了一番,康寧伯的人做事麻利。很快,迷藥已煎好,涼溪所說的一個舒適的環境也已經構造好。
刑堂角落裡堆了一床被褥,涼溪再獨自進去的時候,那矮矮胖胖的男人已經被丟到了被子裡。身上的繩索大多解開,隻有手腳仍然被縛。嘴巴也沒有再被堵住,他看到涼溪進來,滿目警惕地冷笑道。
“怎麼康寧伯是沒有人手了?叫個小娘們來審老子!還是說……”
此人在被子裡扭了扭,下流地嘿嘿笑著。涼溪一聲不吭地聽他喋喋不休地說些葷話,不知康寧伯能否看到這刑室裡的場景,她麵上生出惱色,又有因害怕而生的懼意。
做著戲,涼溪臉色發白地往凳上一坐。將書卷攤開在桌上,垂下眸子,靜下心開始讀書。
牆上有令人難以察覺的縫隙,漆黑的瞳仁在縫隙的另一邊。觀察了許久,見涼溪隻是看書,被子裡的人隻是滿口胡言,康寧伯從縫隙邊走開。
就在隔壁,有一個小小的可供人觀察刑室內囚徒的空間。康寧伯的腳步無聲,他在這小空間裡踱步,走幾圈便要停在那縫隙前向另一邊看。
如此來來回回也不知多少次,怕是早過了一個時辰,刑室裡的涼溪還是坐著看書。偶爾有動作,也隻是重新燃起一盞燈。
他向來極有耐性,今日卻等不及一個結果。涼溪已經提前與他說了,為保萬無一失,可能到快早上的時候才能有答案。現在距離午夜都還有大半個時辰,還有的等呢!
將心底的急躁長長歎出來,康寧伯抓了隻凳子,坐在牆邊。閉上眼睛,隻聽著刑室裡的動靜。
涼溪從未開過口,隻有男人在罵,一字一句,不堪入耳。
想著涼溪坐在桌案前埋頭看書,兩耳不聞世上事,卻仍然是被氣得麵色通紅的模樣,康寧伯沒過多久又睜開眼,往刑室裡瞅了一瞅。
被涼溪暗下決心一定要催眠成功的目標,全然不知他們這些人要玩什麼花樣。他一顆心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緊張,身體卻隨著藥物的作用而變得困倦疲乏。
有兩分鐘沒有聽到他罵人了,康寧伯在那頭偷看,見涼溪站起身,拿起她之前要的那根長棍子。隔了兩米多遠,用棍子狠狠地在已經很是迷糊的催眠目標身上戳了戳。
“啊!”
喉嚨口被一戳,瞬間有了窒息的感覺。快要睡著的人猛然醒轉,瞪圓了小眼睛看涼溪。之後就又是滿嘴噴糞,有要拿言語硬生生將涼溪說死的決心。
伏在案邊繼續翻書,涼溪時刻謹記人設,又羞又氣,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裡卻著實不以為然。
罵吧!罵吧!反正費勁的人又不是她!
就這樣,這胖子隻要罵累了,閉上眼稍微休息個不到一兩分鐘,涼溪就必定要把他戳醒過來。到了後半夜,這胖子已經連抬眼的力氣都沒了。
花影就是劉老大夫的徒弟,她煎藥的時候,涼溪就在一邊。那一碗藥確實是太猛,這看起來猥瑣下流的胖子,能夠撐這麼長時間,確實也令人敬佩。
天快亮了,在這刑室共處一夜。被戳醒無數次後,她的目標,應該習慣她的存在了吧?
涼溪合起了書卷,康寧伯要她問的問題不多,她早已倒背如流。吹熄了燈,一室黑暗中,涼溪無聲地走到角落裡去,問那個她這一次怎麼戳也戳不醒的人道。
“是不是很累了?那就安心休息吧,我不會再叫醒你了……”
一牆之隔的康寧伯突地坐直,眼珠子恨不得跳進牆上的縫隙中去。
涼溪的聲音溫柔輕微,帶著絲絲蠱惑。康寧伯一聽,心頭也是微跳。那因藥物之故而難以保持清醒的人,隻是輕輕哼了一聲。呼吸亂了一瞬,就又平穩下去。
涼溪在黑暗中拿了符籙,康寧伯隻聽到一片漆黑裡,似乎是屬於妖精的聲音,緩緩地傳進他的耳。
“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聽香茶樓的二掌櫃。”
“掌櫃的生意做得那麼大,背後是靠著誰呢?”
康寧伯屏住呼吸,聽那黑暗中的答案。
“自然是當今聖上的啟蒙先師,文太公了。我杜家聽香茶樓七十年,全仗著文家庇佑。”
康寧伯眼光一閃,腦中飛過一大片陳年舊事。
原來聽香茶樓一直都是文家的勢力。這麼一來,有兩件事就能解釋通了。
“受著文家招拂,你們一個小小的天香茶樓,又能報答什麼?”
涼溪並沒有嚴格按照康寧伯給她的問題問,隨口亂談,把問題一個個繞進去。
“……當天那些殺手,掌櫃的可知是何方人士?”
杜掌櫃道:“那是文尚書府裡豢養的一批殺手……”
涼溪問:“文尚書府裡竟然養著殺手,掌櫃的如何得知?”
杜掌櫃道:“他們之中有幾人,到茶樓去過沒有十回也有八回了。每次出府進府,都會在杜家產業裡整頓一番,不拘著一處茶樓。”
涼溪問:“那……掌櫃的既然與他們相熟,可否也知道一些他們此行是取何人性命?”
杜掌櫃竟然有些得意:“那是自然。”
“比如……”
杜掌櫃道:“比如幾日前,他們便是要殺康寧伯的。”
“康寧伯?康寧伯又沒有官職在身?怎麼會惹了文尚書忌諱?”
這個就連杜掌櫃也不知道了:“確確實實奇怪。大抵是文家還記恨著郭這個姓氏……”
至此,康寧伯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儘皆問出。涼溪卻還不停,隨口閒扯到了杜家的一些雜碎亂事。不過問了兩三句,杜掌櫃便招了在京城中好歹也能談上小半個月的八卦。
什麼他大哥寵妾滅妻呀,什麼那寵妾其實是他派去的呀,什麼他嫉妒他大哥能當大掌櫃呀,什麼他貌美如花的侄女兒其實是被他囚在自己床底下呀……總之亂七八糟一堆。
涼溪聽得暗自撇嘴,隔壁的康寧伯從不敢置信變成了狂喜。
他又來回踱了幾圈,也不再細聽下去。出去叫了好幾人,吩咐了一堆事下去後,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燙得搓著手。
之前那一問一答的時候,他真心懷疑那杜掌櫃是不是清醒著。後來聽他把杜家後院裡的一些丟人事全都扯了出來,他這才相信了。
現編是沒辦法編得那麼精彩紛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