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是。您不曾收過徒弟,但另兩位**師說不定有看中的徒兒。朕擔心那小姑娘是彆家的弟子,小小年紀如此能耐,等她大了,這天下怕是就沒有君朝了。”
暖閣裡頓時沉默,半晌,**師才問:“皇上,那孩子當真能令人吐露心聲?”
“此事必然不假。法師可要看一看從博州城傳來的密折?”
“老臣懇請一觀。”
皇帝一直站在暖閣外,並不曾進去打擾。此時,折子也是放在門邊。他親眼見著那封密折自己飄起,像是被個瞧不見的人托著進了暖閣。
這些法師的手段,他早已見過許多次,但每次見,仍然免不了納罕。
讀過了折子,**師又是沉默。許久才答應下來——
“皇上放心,老臣明日便卜卦,瞧一瞧這孩子的來曆。”
皇帝麵現喜色,但暖閣中人聲音蒼老低弱,似是不久於人世。他心裡又是不忍,又是不安,臨走之前,到底細心囑咐幾句,讓他多注意身體。
次日淩晨,昨晚在宅院中替皇帝引路的中年男人進宮。他早已換了一身裝束,昂首肅目,氣宇不凡。宮裡的人認得他是**師身邊伺候的,個個不敢怠慢,加緊將人送到了皇帝麵前。
此人依然惜字如金,搶在皇帝上朝之前拜見。行過了大禮,他將一封書信送上。
皇帝對卦象好奇了一晚上,一夜根本沒合眼。見到這封書信,哪裡還管上朝,急忙拆開看了。越看,眉頭越是舒展,讀到一半,卻忽然間神情巨震,問那送信來的人。
“**師……去了?”
那人麵露哀傷之色,點頭不語。
皇帝一時怔在當地。**師為君朝儘心三十餘年,便是碰到再嚴重的天災**,隻要想到身後還有這麼一尊大佛,他心裡總是有底。如今,這讓他時時心懷忌憚的人死了,到死也沒有做過一件不利於君朝的事。皇帝心頭忽地大慟,將手中書信再看一遍,信中所言句句發自肺腑,令他心安。
那小姑娘並不是哪位**師的徒弟,與前朝舊事更是沒有關係。信中關於涼溪的描述占了大半篇幅,她是什麼來曆,**師到最後也沒能算出來。隻說她怪異至極,竟如同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人一般。
關於涼溪,**師留下了很多問號。但隻要她跟對手沒有關係,他們可以爭取,皇帝就已經放心了。
信的後半段又寫他這一死,另外兩位**師必定立刻知曉。但他們二人也是命數不長了,不必憂心。另外,君朝一兩年之內不會有什麼天災。
人死了,再沒有什麼威脅了,麵對這一封書信,皇帝突然對人家滿懷敬意起來。大手一揮,罷朝三日,人人披麻戴孝,送**師最後一程。
熱熱鬨鬨的豐收宴自然是辦不成了,都中百姓將**師視作天神一般,即便沒有皇帝下令,他們也都自發地在門前扯起白幡。
滿城一片雪白,君朝皇帝親手將**師送入陵墓。城中處處哀哭之聲,涼溪是沒有見著,否則定會目瞪口呆。
三日已過,朝上人人神情低落,但國家大事還得要辦。議了博州城孟總兵的罪之後,皇帝正式下旨,免了今年所有的豐收宴。
好端端的一個中秋,所有人都沒心情過。君戰心裡也為這麼一位人物的逝去而感到悲傷,但他終究是少年心性,不知**師這一死會有什麼後果。再加上自小就沒見過幾麵,心中除了短暫的憾然之外,實在是難以悲傷太久。
這日正是中秋,宮中不能舉宴,偌大一座東宮,冷冷清清的。君戰在池邊逗了逗水裡的魚兒,正想著晚上要去和父皇母後一同用膳。瞧見水中自己的倒影時,眼前一花,水中自己的影子竟然漸漸變成了涼溪。
他沒舍得眨眼,瞪圓了眼睛隻是呆看,突然胸腹間傳來一陣劇痛。那陣痛直絞得他整個人縮起來,倒在池邊的欄杆下,眨眼的功夫就已麵色青白,滿頭大汗。
“殿下!殿下!快傳太醫!”
隨侍的太監嚇得麵如土色,尖細的聲音傳出很遠。本不會隨便出現的東宮侍衛,眨眼間也全跳了出來。幾人團團圍住君戰,實不知該如何是好。一人突然腦中閃過一道亮光,大叫了一聲“啊喲!我去請鄭大夫”,便飛也似地奔走。
君戰痛得腦子斷片,倒是給那太監一句“去請鄭大夫”叫回了魂。他記起來自己懷中有涼溪給的救命良藥,自己實在說不出話,人也動彈不得,便拚命示意太監侍衛們把那小瓶血液摸出來喂他。
可惜這種混亂時刻,幾個侍衛太監已經魂飛天外,實在難以領會他的意思。君戰又氣又急又痛,終是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因為住得近,鄭方菡來的比太醫快得多。看見君戰昏迷倒地,她心裡知道戴德的話作數。但眼前這終歸是一國太子,性命被遠在千裡之外的人玩弄於鼓掌間,她又是那人一邊的,心裡實在止不住的害怕,說起話來微微顫抖。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將殿下抬到宮中去啊!”
幾個侍衛六神無主,聽見她怎麼說就怎麼做。跑起來兩腳不沾地地將君戰送到了寢宮的床上。
“你們先出去吧,守好寢宮的大門,不可叫人進來打擾。”
大家聽話地出去,不敢相擾,生怕君戰有個三長兩短,最後怪到自己頭上來。但他們對鄭方菡的吩咐,也不可能儘數遵從。
一聽到兒子毒發昏倒,皇後哪裡還會與他慪氣?若不是地位尊貴,狂奔而去實在太過失態,她怕是早就提起裙腳奔到東宮了。
太醫們是與皇後娘娘一同來的,在這些人麵前,鄭方菡的吩咐就是鬼話。皇後都不曾說讓他們讓開,他們自己就先避退到一邊。隻有一人小心提醒了一句:“娘娘,鄭大夫已經在為殿下診治了。”
有這句提醒,皇後才沒有急匆匆地衝進去。叫太監開了門,她帶著太醫靜靜走入,並不曾發出什麼響動來驚到鄭方菡。
“啊呀!”
他們到了床榻前,有兩人不由低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