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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尹雲觀把尹書韞放在他晉衣中的手輕輕抽開,他坐直身,長腿終於能上榻。
尹雲觀用手撐著身體,靠著牆對尹書韞笑,“尹子韻,男女授受不親。”
尹書韞裝模作樣地點頭,左耳朵近右耳朵出。
男人女人的,在尹書韞眼裡,沒有任何差彆,就跟砧板上的魚一樣,你管它公的母的?
“你都叫過我阿姐了,也不算外人。”尹書韞抬起手,拿著布帛靠近尹雲觀,彎下腰想給他的額頭上換一條降溫。
“我自己來。”尹雲觀撐起身體接過布帛,“多謝。”語氣裡有不易察覺的慌亂。
尹書韞並不強求,樂得輕鬆。
窗外雨聲小了些,砸玉盤的大珠變成小珠,但依舊砸得來勢凶猛。
尹書韞推開窗,讓風吹進來,撩起簾子往外看,霧氣沒有適才那般重了。
她袖下的手撫著自己手腕上的字,心想既然人醒了,她也該去河東尋自己的劍了。
但一回頭,卻發現尹雲觀依舊躺在她的榻上,翻起他自己送過來的舊書,一幅要在這裡安居樂業的模樣。
尹書韞本想問他老人家什麼時候走,但被搶了話的先機。
“阿姐,”尹雲觀問他,“書上的內容,如果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
尹書韞趕人的話卡在喉嚨中,難得動搖。
說實話,尹雲觀給她送來的書裡,十成裡有十一成她看不懂,更彆提用她這腦袋記住了。
“我不是讀書的料,”尹書韞不動聲色地露底,“有許多東西都記不住。”
尹雲觀問,“過多久記不住?”
“讀過基本就忘了,”尹書韞說,“我讀書就如同用土堆山,無論怎麼堆都不可能成真。”
“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則止也。”尹雲觀說,“阿姐,也許你隻是差了日積月累的一簣又一簣,如果你有不能理解的,可以來問我,奉違雖才疏學淺,但對於這些書,還是有些見解。”
“才疏學淺?”如果尹雲觀是才疏學淺,那成千上萬的文人雅士,大概一言之間要同時降級為文盲白丁了。
尹書韞已然動搖,止住自己適才想把尹雲觀請出去的念頭。她心中對自己這個假弟弟很是感情複雜,但尹雲觀學識這方麵的事,他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尹書韞知道自己隻會用刀用劍,不記事的腦子總是壞事兒,最是欠缺計謀。
但如果要揪出瘟疫背後的陰暗,光有刀劍,她極有可能把自己折進去。
她想學書,想通計謀。
她一抬眼,便和尹雲觀對上視線,此人就算發著燒,嘴角也掛著讓人看著心煩的笑,憊懶得似乎天塌下來他也一幅高高掛起的模樣。
“還是不麻煩奉違了。”
兩看相厭,尹書韞移開視線。
她雖留著幾分情麵沒請尹雲觀離開,但她自己推開門,踏出房門。
屋簷下的傘被風吹到院落裡,尹書韞頂著雨舉起自己的油紙傘,心裡惦記自己埋在河東的劍。
而屋內,尹雲觀指節分明的手推開窗戶,站在窗邊,看尹書韞舉著油紙傘往雨幕深處走,如一抹墨色入山水。
屋內,都是女兒家的香氣。
尹書韞是從正門離開的,門口兩個侍衛看也沒看她,直接放行。
尹書韞突然覺得做一個沒身份沒地位、不受重視的養女也是挺好的,起碼來去自由,就算她現在死在外邊兒,估計尹家都希望她死遠些,不要汙了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