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憚院 奚兆燁奚兆瑋挑背的東西,已被慧利挑提著放到了薑言住的屋內。 薑言打開竹筐,除了大米白麵、紅糖白糖、糕點乾果,還有兩套內衣,兩雙夾口千層底黑布僧鞋,三雙白棉線襪。 挑著的擔子裡,薑言掀開上麵的麻片,是兩簍竹碳。 庵中為進香、閉齋、看病的香客,提供了爐火租用,可燒水取暖,可煮湯熬藥。 薑言病中,李樂儀為照顧女兒用飯用湯熬藥方便,租用了一套。 近幾日薑言早起晚歸,人不在爐子可沒熄過。 同屋的慧聰慧明跟著薑言熱水用慣了,薑言不在,她們更不會客氣。 一天到晚的燒,李樂儀走時留下的柴碳,早上薑言看時不到五塊。庵中現有的柴碳,薑言打聽了下,一個冬天,各師太、香客用後,隻餘殘渣。 原還想著爐子燒到明天,無碳就停了。 望著兩簍的竹碳,薑言素手輕拂,雖不是上等,卻也是極好了。撥開腦中憶記一角,薑言知道,奚家莊無竹,若燒竹碳,必得在和奚六房有疙瘩的趙家莊的趙繼祖手裡購買。 鴉青的長睫輕顫如蝶,隱有濕意,“利師姐,碳留一簍下來,剩下一簍連同大米白麵你挑上,我們帶進山裡自用。” 慧利點頭,師妹采藥的時間沒定,山裡光吃野菜肉食,不見主食米糧,時間長了營養不均,顯然是不行的。 見薑言將衣服鞋襪收在箱籠裡,點心乾果也一一往藤箱裡挪放,“師妹——”對上薑言扭頭看來的目光,“庵主和你師傅那各送上一包點心吧!” 奚家兄弟上山,她肩挑兩擔,手提一竹筐,招搖過市般地從庵門外,一路走回靜憚院,該知道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百草堂的同門可以不分,兩位頂頭大佬,一個是師妹的族姑奶,一個是師妹的師傅。上次,師妹在庵裡出事,昏睡不醒,李姨六神無主,送上山的各物沒給出一分,是事出有因,情有可緣。 這次,再不給,怕會給庵中眾人傳遞出一個信號,師妹與庵主、了秋師太不睦。 不管是什麼原因,不睦傳出,明麵上師妹就失了兩位的庇護。擁護巴結想上位的,隻怕會將師妹當作一個可踐踏可踩著上位的台階。 薑言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爐果、香妃酥……,都是家人哥哥們的一片心意。 心有不願,卻也無從反駁。慧利能想的,她隻會想的更遠。 要送自然不隻庵主、了秋,還要加上武道堂、講經堂、齋堂、蓮彙閣等。 薑言按照記憶中庵主、了秋的口味,一人包了兩封點心,一包糖,一包乾果。 其餘諸人,除了糖包的少些,就是點心的口味各有不同。 如此以來,薑言藤箱裡原有的這幾樣物品也消耗殆儘。她雖不愛吃甜膩的點心,卻也因心疼家人哥哥們的心意,雙眸晦澀地抿了抿唇。 薑言怕等在庵外,要跟她們一起進山的兩位哥哥心急。來不及吃早飯,夥同慧利飛快地將東西打包,武道堂的多放了瓶蜂蜜,讓慧利提著幫忙跑了一趟,她改日再上門。 餘下的,薑言一一上門拜訪了,寒暄幾句,遞上東西便走。 庵主、了秋處,薑言在保證了每日的采藥任務量後,給自己請了個假。 薑言原沒想一下子就能達成所望,隻不知了悟和了秋是出於什麼目的,稍一遲疑就答應了。采藥期間,薑言每日隻要交上規定的草藥量,便可隨時回奚家莊看看或直接留宿。 講經堂的主事者是了悟出嫁被休的侄女,薑言叫堂姑的慧源(出家人不論俗世輩份),禮物遞上,她回了幾張素紙,並一再叮囑薑言勿要貪玩,佛經抄起。 蓮彙閣的了寂師太遞給薑言一份手抄的基礎藥典。 齋堂的了然師太回贈了份秘製鹹菜。 無為院,靜憚院、了塵院的三位管事,不但管理院子,還擔著彆的差事。分彆回了薑言一盆蘭草,一叢蘆薈、一把菜種。 將東西拿回靜憚院的屋裡放好,薑言便換了短襟穿了草鞋,背著藥簍隨著挑擔的慧利一起到庵門外與兩個哥哥彙合。 東西挑背的這麼多,來的又這麼早,兩位哥哥怕是沒吃早飯。薑言拆了牛舌餅、長白糕給兩人,又遞了裝了糖水的竹筒。 她和慧利一人叼了個爐果先墊墊,隻等進山吃大餐。 兩個哥哥進不了庵裡,他們隻能換路進山。 奚兆燁接了妹妹背上的藥簍,一行人下山拐了個彎,從靜湖邊經過,武道堂挑水的兩尼執手跟他們行禮,一個桶裡有魚兒擺尾。 薑言探身去看,一條三斤重的青背草魚,兩條把掌大的鯽魚,幾隻青蝦。 薑言見她們用的木桶陳舊,有補過的痕跡,還點有紅漆,便知是給齋堂交了任務,現打水武道堂自用,才有閒情捉魚。 慧利見了同門小師妹,捏著手裡還剩一指的爐果,眼神飄移,麵露尷尬。 給還是不給,一指兩口的量,還有她吃過的嘴巴,給了誰吃? 奚兆瑋跟在妹妹身旁,打量著木桶裡的魚,背對著他們,沒有注意。 奚兆燁見了,將沒舍得吃完,想留給妹妹的長白糕,遞了過去。 兩人連連擺手。 “拿著吧!日後多幫我照看下小妹便是。” 兩尼將眼光掃向慧利,慧利點頭。 一包糕點八塊,奚兆燁就著糖水吃了三塊,還剩五塊。 容長臉的尼姑接了,分給圓臉的一塊,剩下的四塊又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懷裡。 奚兆燁見此,並無異色,糕點珍貴,就是他奚六房富裕,也不常吃。 “師姐,魚你拿去烤了,給兩位施主吃罷!”薑言吃葷,慧利並沒往外透露半分,容長臉自然不知。 聞言,奚兆燁先擺了擺手,“不用。我們急著進山采藥,沒時間烤魚。” 奚兆燁剛言罷,便被自家妹妹打了臉。 薑言見兩尼單憑手抓桶舀就捉了大魚,心癢難耐。直接去樹下,一個躥起扯住根枝杈,雙手拽住,整個身體向下墜。 奚兆瑋見狀,跟上前來,雙手握在妹妹上麵,跟著使力。 一個“哢擦”嬰兒手臂粗的枝杈從根處斷裂,兩人步伐往外的讓了幾走,一齊使力,便拖了下來。 薑言從聞聲而來的奚兆燁背著的藥簍裡,拿出菜刀,將細枝末杈削去,留下個三角叉,削尖,一個簡易的漁叉就做好了。 兩個哥哥紮著手想幫忙,卻隻見厚重的菜刀在妹妹手裡輕盈飛舞旋轉,他們直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靜湖水清,魚多,一把窩頭渣撒下,便引來了一群。有草魚、白鰱、鯽花、華子魚、白魚、鯇魚、鯰魚……密密匝匝的,薑言看得傻眼。 還是兩尼經驗豐富,一人拿個木桶來舀,舀一下總能捉個三五條,兩人直接往岸上的草地一潑,再舀再潑…… 奚兆燁、奚兆瑋亦是滿臉驚奇,要知道,奚家莊也有溪流小湖泊,年年節日捕魚,可達不到這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