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從百草堂喝過藥出來,沒回靜憚院,撐著傘直接去了齋堂。 這會兒早已過了飯點,薑言掏出2毛紙幣,給自己要了碟清蒸蘿卜糕。端回住處,配著藕粉糊糊解決了晚餐。 晚間寒涼,薑言沒再往齋堂去,就著碳壺裡的水,在廓下刷了牙,在房裡洗了手臉,燙了腳。 “師妹還是這麼會亨受。”慧聰端著木盆從齋堂一身是水地洗漱回來,忍不住冷嘲道。 “嗯。”點頭虛應一聲,薑言並不否認。 給臉上塗了麵脂,薑言轉身踢鞋上炕,打開原主上麵的木箱,層層疊疊的半箱書籍上麵放著筆墨紙硯。 移開筆墨紙硯,書籍上麵露出個紫檀木盒飯。 薑言伸手取出,盤腿坐在炕上,從隨身的袖袋裡掏出串鑰匙。尋出枚黃銅小鑰,對準上麵的月牙黃銅小鎖,輕輕一擰,隻聽“哢嚓”,盒子應聲而開。 慧聰舉著盞煤油燈探身來看,薑言沒理。 原身的這點東西,早前同屋的幾位,怕是比原主更清楚都有哪些。 盒子打開,共有兩層。上層廖廖幾件銀飾、兩個銀裸子、五枚銀元和一疊紙鈔。 薑言將兩個銀裸子拿在手裡,甸了甸重量,滿意的點了點頭,夠她打一套七十四枚銀針的。 找到自己要的東西了,下層薑言連碰都沒碰。 即將盒上的蓋子被一隻伸來的手擋住,薑言的目光掃向慧聰,那目光鋒利,似將她刺透了般。 慧聰打了個寒顫,僵值了片刻,慢慢地將手裡的東西放下,囁噓道:“我……我看看……看看。” 垂下眼簾,薑言自顧自地將檀木盒鎖上,放進木箱內。 轉身拿著掃帚,將炕清掃了遍,鋪被、換衣,鑽進被窩。隻等明天尋個機會進山一趟,將銀針打製出來。 對於薑言的漠視,慧聰咬牙暗恨,小蹄子落水醒來,被李樂儀又教導一番,明顯油滑多了。 這會兒彆看天暗,其實才戊時(晚七點)。 慧聰毫無睡意,憤憤然地翻箱倒櫃,一通翻找,尋出把棉條抱著趿鞋下炕,霹靂啪嗒地甩門而出。 一陣風吹來,炕桌上的油燈“噗”的一聲,熄滅了。 薑言無耐,就著門外彆房的燈光,摸索著下炕關了門,回身倒頭便睡。 不知是晚夜沒休息好,還是今個陡然變天受了寒,這會兒她頭疼欲裂。 慧聰沿著抄手遊廓一通行走,推門進了織房。 庵裡的小尼,每季隻發一套僧袍,一雙僧鞋。 還好每季的僧袍都做的寬大,隻要身子不是長得太快,就能穿上兩三年。 可小衣棉襪,便要自己想辦法了。 她不像薑言,不但小衣鞋襪不缺,就是裡外幾層的衣服,奚家婆媳一年四季總會照著布料款式,多做好幾套給原主送上山來。 往昔借著薑言臉皮薄,她們同屋的幾人還能蹭上一件、兩件的上身。如今,幾次交鋒下來,見識到薑言的厲害,慧聰心中不敢再報希望。 隻得將早前從織堂購置的棉條取出,借了師姐的紡車,“嗡嗡……”地將線紡起。 更深露重,落花成琢。 慧聰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取下紡車上的線錘子。 常時間不紡線,她的速度比著旁邊的師姐慢了近兩倍,忙到子時(晚11點),才將十根棉條紡完。 這麼個線錘子,織布裁小衣顯然不夠,還不到仲春,倒能單線合股織雙棉線襪子穿。 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給紡車上了油,慧聰才謝彆了旁邊織布的師姐,踏出織房。 昨夜守靈一夜沒睡,白日雖小睡了大半天,可對久沒熬過夜的慧聰來說,這會兒也有些受不了。 走在抄手遊廓上,哈欠連連地擠著生理淚,雙目難睜。 一道身影撞來,慧聰踉蹌著往廓外的雨水裡倒,腰部被人一摟,她的鼻子磕在對方的肩頭,隱約還能嗅到股蘭草香。 迷茫間有熱氣在耳邊浮動,“告訴慧心,周家莊被襲。記住,一定要告訴她,青雲寨響馬襲村。” 慧聰回神望去,隻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廓道上一晃而過。不覺追了幾步,廓道上隻餘幾根立柱聳在陰影裡,那人早失了蹤跡。 剛才的一切猶似一道殘夢。 冷風夾著涼雨吹來,慧聰機靈靈打了個寒顫,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凍的。 薑言睡的正熟,被“咣當”一聲門響驚醒,不免皺了皺眉。 慧聰摸黑衝了進來,將手裡的東西隨手往炕上一拋,撲到薑言身上,扯著被子一通的晃:“慧心——!慧心!哪人說……說……周家莊被襲,”她一時有些迷糊,那人是說‘周家莊’被襲吧!可是慧心的家在奚家莊呀!莫不是自己聽錯了。 思慮間她立即改口道:“慧心!奚家莊被青雲寨的響馬洗劫。慧心,你咋辦,你家玩完了。” 薑言一手揉額頭,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整個人都被她搖暈了。 “冷靜點!”厲嗬一聲,見她怔忡,薑言順勢一把推開她,坐了起來。 屋裡沒點燈,薑言暈乎乎地得出個信息,奚家莊被襲。 精神力毫無保留地朝奚家莊,席卷而去。 奚家莊在雨夜裡一片靜寂,奚家爺奶父母,睡得那個香甜。 隻餘二進院內的書房還留一盞油燈,堂哥奚兆燁正爬在書案上奮筆疾書。 薑言心下鬆了一口氣,精神力繞過莊內,一路往四周掃視。 確定安全無事,她方鬆了口氣,歪倒在棉被上。 “我說……你是不信還是被……被嚇傻了!”見薑言沉默片刻不語,忽又倒在棉被上,慧聰一麵懷疑對方沒睡醒,一麵又怕自己的話將對方嚇出個好歹。 奚家莊當真有事還好!若沒事,師妹被她這麼無端一嚇,奚家的人知道了還不得生吃了她呀!“我……我也是聽人說的,你可彆……” “師姐聽誰說的?”薑言緩了緩神,捏了捏眉心,一手拄炕支撐著坐起問道。 話被打斷,慧聰毫不見外,反而鬆了口氣,能坐起來就好,能坐起來就表示師妹沒事。 摸索著將煤油燈點上,她一邊回身去關屋門,一邊道:“我也不知道呀!我紡完線從織房出來,在遊廓上被人撞的差點摔在廓外的泥水裡。誰知,那人扯著我腰上的僧袍將我拉進廓內,第一句話就說‘告訴慧心,奚家莊被襲。’第二句又是‘記住,一定要告訴她,青雲寨響馬襲村。’慧心,你家不會有事吧?” “沒說何是襲村?” 慧聰搖了搖頭,“沒。她說了這兩句話,就不見了。外麵黑乎乎的,我連她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聲音也似……” “嗯?”燈光下,薑言凝視著慧聰。 “沒聽過。”粗憨暗啞。 看得出慧心言語中並無說謊,薑言披衣下炕,伸手拉開門扉,夜風夾著雨絲吹來。 “啊切”一個噴嚏打出,望著茫茫夜色,寂寂蒼穹,她的大腦更是清醒了幾分。 青雲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