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私下商議如何,薑言是半點不知的。
淨字輩小尼姑送信回來,天色已晚,薑言已在慧利的幫扶下洗漱後坐在了炕桌前,就著油燈默寫起了經文。這是下午了秋給她安排的功課,每天抄寫經文五百篇。
說是功課倒不如說是懲戒,懲戒薑言這段時日的目無尊長,說休假就休假,說回家就回家,半點沒將她這個師傅和庵裡的規矩放在眼裡。
眼看過幾日就要還俗歸家,嫁妝的捐獻又恐將是一場風波,薑言不願在生事端,抄經就抄經吧,左不過是手腕受點累。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炕上的慧聰一骨碌從被窩裡爬坐起來,不耐地吼了道:“誰呀?沒看都什麼時辰了嗎!”
什麼時辰啊?卯時剛過(晚上7點多),靜憚院裡正是一片燈火通明,各位師姐洗漱後,不是在靜坐修禪、淨手抄經,就是剛踏入織房開始了晚上的紡織縫補工作。
慧聰火氣這麼大,不過是對薑言心存不滿罷了。她自認為跟慧心從小一起長大,前段時間奚家莊支援周家莊抗匪,奚家莊的傷員她又出了不少力,於情於理她都認為,自己和慧心的關係,怎麼也比慧利和慧心要親才是。
然而事實上,慧心對慧利可要比對她親切多了,不但給了銀錢要慧利幫著做事,還給了從鎮上帶回的不少吃用。
等不及人回答,慧聰披了件衣服跳下炕,幾步拉開了屋門。門外的小尼姑年齡不大,眉眼普通,慧聰都不記得自己在庵裡有沒有見過這人。
“聰明師叔。”來人笑意盈盈,“我找小師叔。”
冷哼一聲,慧聰讓開身子,轉身上了炕。
薑言好似未聞,身姿不動,手中的毛筆沒停。來人極有眼色,看到炕桌上的殘茶,不動聲色的端起,隔著廊道潑在了花圃裡。提起爐上的水壺給倒了杯溫水,重新放在了原位。
一篇經文寫完,薑言擱了筆,朝著炕下的尼姑,展開了手。
那人眉眼一動,從袖袋裡掏出一封信,彎腰雙手呈了上來。
接過信,薑言身子一探一疊紙鈔放在了小尼姑手裡,“勞煩你幫我跑了這一趟。”
“這……”遲疑了一瞬,尼姑將錢鈔放在炕桌上朝薑言推了過去,屈膝跪在了地上,“弟子不要錢,隻求小師叔一件事。”
薑言眼簾輕闔,垂頭撕開信封,抽出信紙看了起來。
驚詫間,慧聰攏著外衣看向兩人,孤疑不定。
信上內容一覽而過,薑言心中有底,收了信看向地下,“何事?”
“弟子想同小師叔一同還俗,落戶奚家莊。”小尼姑抬頭看著薑言眼眸晶亮,目含祈盼。
這是來打前陣的。
薑言心中明白,當著慧聰的麵,樣子還是要做下去的。“還俗你自便,我無權乾涉。置於你能不能落戶奚家莊,那要看奚家莊一眾族老的意思,這些都不是我一個還沒回奚家的女兒能做主的。”
“小師叔的意思……”那就是不反對了,小尼姑從地上一躍而起,躬身行禮道,“多謝小師叔的成全。”
“我什麼也沒說。”說罷,薑言端起了茶杯。
這事慧聰聽得分明,就是因為一推四五六,才是幫了大忙呢。小師妹不明著反對,那就是默許。如此,庵中一眾尼姑再憑著自己的本事,對奚家莊的一眾族老、婦人收買一番,這事也就成了。
小尼姑走後,慧聰坐在炕桌的對麵,一邊幫著薑言磨墨,一邊問道,“小師妹要還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