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將炕桌上晾好的經文收起,複又拿起了筆,聞言回道:“師姐不想嗎?”
慧聰的眼裡閃過茫然,繼而溢出一聲苦笑,“若我是奚家莊的女兒,或者隻是一名棄嬰,我都會迫不及待吧。”想著座落在縣城西邊,幾十裡外大山深處的貧困小山村,慧聰搖了搖頭,“我家太窮了,一家人還指望著我,在庵裡得點錢買糧糊口呢。”雖然月錢幾乎沒有,但跟著師傅偶爾出一下診或接兩個貴客,這錢也就有了。
這些原身倒是知道點,要她說窮不過是借口……隻不過人各有誌罷了。
如此一問一答,過耳也就散。
油燈燃到子時(11點),薑言才將五百篇經文寫完。放下筆揉了揉手腕,她欠身下炕拄著棍子,就著爐下的溫水洗了筆晾在了窗前,回身將經文裝盒,收起了墨錠硯台和炕桌。
打開鋪蓋,放好軟枕,吹滅油燈,鑽進了被窩,她睡著前還聽到炕尾慧聰翻來覆去的聲音。
一夜好眠,再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屋內慧聰不在,慧利已等在門外。
“小師妹,”房門從裡麵被薑言打,慧利提著食盒從小凳上站了起來,上前扶了她的手臂問道,“是要去茅廁嗎?”
“嗯。”雖然五穀輪回世人都不可避免,可每次慧利當麵提起薑言都不免有些羞赧。
“那你等我一下,我先把飯給你熱上,咱在過去。”說話間慧利扶著薑言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她提著食盒幾步進了屋。
食盒放在爐子旁的方桌上,她彎腰掏開了爐火,水壺提下,鍋裡添水坐上,打開食盒取出裡麵的兩個碗溫在了鍋裡。
慧利扶著薑言從茅廁回來,麻利地給她打來了水,薑言依著廊柱在外洗漱時,慧利進屋疊了炕被,放好了炕桌,桌上擺了碗筷。
薑言的早餐是拿了錢給齋堂另做的,一碗小米粥,一碗香煎豆腐,兩個白麵花卷。
小米粥清香濃稠,豆腐焦黃鹹香,花卷鬆軟微甜,薑言吃得可口,心情舒暢。
等慧利洗了碗筷,還了齋堂的食盒,走進屋來,薑言放下手中的筆,下炕穿鞋道,“師姐扶我去庵主、師傅那裡走一趟吧。”
“可是要送經文?”慧利抱起炕上的盒子,勸道:“我代你送,師妹腳傷不便想來庵主師太也能體晾。”
“不隻經文。”薑言把棍子握在手裡,解釋道:“還有還俗的事。”為免夜長夢多,這事易早不易晚。
“那……我……”慧利躊躇在當場。
“等回來,師姐也跟了戒師太提一下吧。”薑言善解人意道。
前殿的靜室裡,坐了三人,庵主了悟、百草堂了秋、薑言。
“這是昨日的數量,師傅查看一下吧。”薑言說著,把裝經文的檀香盒子推了過去。
放下手中的茶盞,了秋依言打開盒蓋,目光一頓凝在了字上,婉轉圓潤、筆法自然、布局精美周到,由字見人,還是讓她成長了起來。
“兩月沒見慧心的字體,倒是進步神速。”說著,她拿起一疊遞給了悟,“你看看,跟換了個人似的。”
了秋話落,薑言就見了悟的瞳孔猛然一縮,繼而又眯了起來,看向她的目光凶殘畢露,讓人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