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牆專門布置了一排八個寵物洗漱池,自製的水箱裡剛上了熱水。
小麗今年19歲,去年護理學校畢業,不知為何沒去學校安排的醫院上班,而來了這裡。
她人溫和手輕,薑言從開始被人扶侍的不適,到此刻的愜意閉眼輕哼,也不過幾日光景。
頸下缺了塊羽毛雖醜,可她更難忍受良心上的譴責。趁著大衛出門學武,小麗忙著給各寵物修毛捉蟲,她從後門溜出。
薑言飛出後院,穿過窄狹的小巷沒待飛高,一個網子兜頭罩了下來。若不是這幾日,她時時觀察著外麵的行人,耳聽著玻璃門外報童的吆喝,行人、店客於實事上的私議,留了個心眼,低頭一躲。這會兒怕已成了鍋中的一碗湯,火中的一串烤肉。
就算如此,飛快升高躲過地下投射的樹枝磚塊土疙瘩彈弓,她亦驚出了一聲冷汗。
城中達官富戶還好,多有餘糧積存,普通市民貧戶怕已斷炊,正到處尋摸吃的。牆角牆頭長起的野菜,水中的魚蝦,空中的鳥雀,無不是他們的口糧。
不敢低飛,升在半空,轉個圈,她便迷了方向,難辯東南西北。
如此這般,連著偷偷地跑出去幾回,均是無功而返,她連監獄在哪個方向都沒弄明白。
這日,大衛久久沒見動身出去,薑言不時地看看牆上的時鐘。
不知是不是鳥臉上的心思太過淺顯,還是這幾日的作為被大衛所知。他坐在櫃台後,品著咖啡,對著走動個不停的薑言道:“彆轉了,今日將軍府的女主人來接你回去。”
……
6.6L白色賓利車裡,被女主人倪裳攬在懷裡的薑言,透過車窗,一路不眨眼地打量著外麵,這座被水環繞的古城。
前幾日均是高空鳥瞰,朦朧不清,今時近距離接觸,她更是看得仔細,將有用的信息記在心間。
所謂“城中有水、水中有城、城水一體、交相輝映”便是L城的獨特城市風貌。
車子順著中心街穿過一座座石拱橋,停在一處掛了任宅的四合院前。
倪裳拎著包帶著薑言下車往裡走去,門前的仆從快步上前,幫著司機提了禮物跟在後麵。
剛一進院,倪裳一揚胳膊,“去”。
薑言順勢展翅高飛,一個盤旋後俯衝而下。
似聽到院內薑言情不自禁溢出的鳥鳴,正房屋內一前一後飛出一白一綠兩隻鸚鵡。
小葵花鳳頭鸚鵡一馬當先衝到薑言麵前,叫嚷道:“軍軍,你怎才來?嬌嬌誕下六個蛋崽,正不知哪個是你的呢?”
同為亞曆山大的鸚鵡從後麵追上來,急急反駁道:“郭爺,莫要胡說,六個蛋崽自然都是軍軍的。”
“才沒胡說呢。那些日子你不但和軍軍同房了,亦和我親熱不已。為此,我將自己珍藏的兩大包葵花籽都送給了你。如今孩子都生,你咋就翻臉不認了。”郭爺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吐得又急又快。
被攔在當下的薑言聽得摸不著頭腦,“什麼蛋崽?”就她所知,動物界雌雄合體才能育崽吧,她和嬌嬌怎會?
“軍軍?”嬌嬌一聲驚叫,羽尖點著薑言,淚光點點滿麵悲戚地似在看一個負心人(當然滿臉的羽毛,若沒有極佳的觀察與想象力,是發現不了的)。
郭爺亦是一臉愕然,“柳下惠?”
“我是女的。”薑言怒叫一聲,那都是什麼表情、什麼眼神。
“你是女的?”兩聲鳥叫齊鳴,看薑言的眼神更像看二傻子了。
“我聽我家女主人說,軍軍前些日子似乎得了抑鬱症,不會連腦袋也病傻了吧?”
“看這樣子極有可能,連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了,隻可憐了我那還沒孵化的孩子。”
“都說了那六個有我的一半。看軍軍這病得不輕的樣子,怕也照顧不好你們,另一半也跟著我得了。”
薑言模糊的有著前世作為人的記憶,自不願跟兩隻鳥兒一般見識,懶得聽它們在院裡胡說八道。
繞過還在爭吵的兩鳥,墜在倪裳後麵飛進了屋。
正廳當中,一張鏡麵烏木大四方桌前,一、二、三、四,圍了一圈的女人正在搓麻將。
見倪裳進來,四人忙著手中的牌,並不見起身。隻聽右側位上,身著瑰紅印花旗袍的女子打趣道:“哎呀!不羞了,願意出門見人了。啊呀呀!又將你們家‘大將軍’接了出來,不怕再讓它撞見……”
倪裳麵色一紅,心下羞惱:“雲姬,也就你好性兒,家裡的這些潑猴一個個的牙尖嘴利,你也不管管。”
對麵的女子聽得不樂,“倪姨太隻管和小三鬥嘴就是,拿我們剩下的兩姐妹開什麼刷啊!”
倪裳窄窄的袖口裡,抽出條粉白洋縐手帕一甩,氣道:“這不是,被她當頭一句氣糊塗了。”
“聽聽、聽聽,幸虧當日我是讓我們家老爺領回了任宅,若當真應了嬤嬤的要求,跟著胡將軍去了小洋樓,就看今日倪姐姐的這張嘴臉,焉能還有我的好了。”
“你——!”倪裳氣得素手一指,待要說些什麼,主位上的雲姬怕家裡的這些猴兒,當真將人惹惱了。忙勸解道:“好了、好了,都少說一句。特彆是你,小三,倪姨太來者是客,哪來的這麼多話。”隨即將手中的牌一丟,失了興致,揮了揮手:“罷了,今日就到這裡吧,改日再來。”
幾人聞言牌一推,一陣風走得無影無蹤。屋內當下隻留了雲姬、倪裳和薑言。
雲姬將倪裳讓到一旁的沙方上坐了,讓仆人沏了茶拿了點心,轉而看到送進來的禮物,尋問道:“怎麼上個門,還帶了禮物?”這不年不節的,時下各方又正是物資緊缺。
輕啜了一口八寶碗茶,倪裳狹促道:“堂堂任市長家,還怕收禮不成。”
轉著手間的玉麵指環,雲姬幽然輕歎:“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如今什麼世道,我是真怕還不起。”
倪裳撲哧一樂,“姐姐就是多思,外麵如何也礙不著你我姐妹吃喝玩樂,左不過有任市長和我家老胡呢。
我這次來,還不是聽你前幾日打電話說,你家嬌嬌為我家大將軍生了六枚蛋崽。
老胡說嬌嬌為我家大將軍生育有功,怎麼也得將它日後的夥食送來才好。
今日我可是專門去大衛那兒接了大將軍,過府來探。”
……
餘下她們又說了什麼,薑言全然聽不見,隻覺得耳朵一陣陣嗡鳴,搭在架子上的雙爪一個沒握緊,倒掛而下。
她是他,還娶了妻生了子,並一窩生了六個。
為夫為父,責任加身,重若泰山。
莫奈何,她心隻餘一片迷茫不安,慌亂無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