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早就發現來了,大閨女被公爹影響很厲害,現在什麼都能往是不是有助於她兒子升職上考慮。
給秀秀介紹對象,還想介紹縣革委會丁國華領導家的孩子。
聽著是不錯,但是不對路子,秀秀的親事得先她自己相中。
要是以前介紹縣裡的對象看起來很不錯,可現在老大出入祁州還去省外跑業務,見多識廣。
陸平陸安哥倆也跟著三叔去祁州讀書,以後不是當兵就是進廠的。
秀秀現在負責大隊的服飾廠,林姝說服飾廠會越做越大的,以後要去城裡開公司,秀秀也會走出去的。
走出去見的人多,保不齊她自己就有看上的男人呢?
老兩口也受林姝影響,覺得不用急,現在政府都提倡晚婚晚育、優生優育,隻要孩子不恨嫁就不急。
過了正月初十,陸家莊大隊一下子又忙碌起來。
從初六走完親戚社員們就閒不住了,催著大隊趕緊開工呢。
林姝和孩子們是過了元宵節,十六回祁州的。
時間在忙忙碌碌中過去,轉眼從蒼白的春寒料峭進入色彩濃豔的四月末。
遙遠的深城碼頭,陽光熱烈,海麵躍動著大片的金色。
一艘香江過來的貨船緊急靠岸。
岸上一群裝卸工迅速衝上船,很快便扛著大包、抬著木箱、擔架等物品快步下船。
到了岸上陸地,他們迅速將一應貨物抬上卡車,然後迅速離去。
而此地暗處,隱匿著為數不少的偵察兵,一雙雙眼睛如鷹隼般巡視著海麵、碼頭、路麵,但凡有可疑人出沒或者有人做出可以的舉動都會被監察、調查。
一連數日,不斷有船靠近又離去,在此期間,就有大大小小的貨物被抬下船運上車,然後離去。
即便有人暗中觀察,也不會知道哪條船、那
一刻,運送的都是什麼貨物,是不是藏了人。
而與此同時,遙遠的大洋彼岸某個政府官員正在對屬下發飆,“不可能!他們怎麼可能在嚴密的監控下消失?”
“給我搜!必須把他們抓回來!”
“絕對不能讓他們回國!他們回去我們巨大的損失,是給敵人插上飛天的翅膀!”
他們展開了地毯式搜捕,唐人街、貧民窟、下水道……統統不放過。
東南軍區解放軍總院。
馮麗珠等人陷入非常嚴重的時差混亂中,一時間倒不過來,且在海上飄了將近一個月,他們嚴重地暈陸地。
眼前的一切都是晃晃悠悠的,視線會不受控製地畫拋物線。
這感覺糟糕透了。
但是,他們熱血沸騰!
因為,他們回到祖國了!
他們安全了!
她斜著身體,深一腳淺一腳地扶著牆走出病房,想找個大夫或者護士問問,“請問護送我們回來的朋友,他們是否平安?”
穿著顏色發黃白大褂的護士疾步走來,趕緊扶住她,關切道:“馮女士,您營養不良,頭部還受到撞擊,有輕微腦震蕩,需要靜養。”
馮麗珠卻很著急,用力地抓住護士的手,“他們、可好?”
護士連連點頭,“好的,都很好。”
馮麗珠不信,“那位腿受傷的小詹,他的腿,可好?”
說著她眼圈都紅了,那位小詹同誌為了救她,用身體擋住了砸下來的石梁,右腿受傷。
雖然他們上船後進行了緊急外傷處理,但是隨行軍醫沒有足夠的手術環境和器械,隻能簡單處理,他的傷口在長期航行中出現了感染壞死的情況。
她師兄估計可能需要截肢。
那樣一個年輕勇敢的戰士,她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
另外還有兩個重傷的人員,她需要確認他們是否安好。
護士強行把她扶回去,解釋道:“放心吧,雖然他的腿受了傷,但是他身體非常強悍,不需要截肢,現在唯一的麻煩是骨頭愈合能力太強,略有點錯位,需要重新校正。至於感染的壞死肌肉,大夫們已經進行了切除,會長出來的。”
雖然手術場麵非常……血腥,可大夫們說了,他的腿會好的。
聽護士說他們都會好的,馮麗珠這才鬆了口氣,“上帝保佑!”
一連幾天陳燕明都昏昏沉沉的,期間偶爾眯縫開眼睛,仿佛看到頭頂的無影燈,又仿佛看到戴著口罩的小冉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關切地盯著他。
他一定是太想她了,最艱難的日子裡他幾乎一閉眼就能夢見她。
身上有很清晰地撕扯感覺,好像有人剪開了他的身體,好像有人在縫合他的身體。
但是他不能動,他也沒有痛覺,他好像在做夢一樣。
“老陸。”他想開口,自然是發不出聲音的。
等他徹底醒來,最先感受到的是疼,敲骨榨髓的疼!
像他這樣的男人,一般的皮肉傷並不會讓他感覺多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哪怕掉塊肉也就那樣。
就有一年他帶隊執行任務,結果對方狡猾又膽小,家裡常備自製炸/藥。
他被炸翻,幸虧老陸搶救及時他隻斷了胳膊,若是老陸沒及時扯他那一下,他的腿會炸飛的。
腿!
對,他腿受傷了,在海上飄一十來天沒有得到有效治療傷口感染壞死了。
他隱約懷疑自己需要截肢。
不行!
腿可以傷,不能失去!
他霍然睜開眼睛,蹭得坐起來,速度快得嚇了旁邊照顧他的人一大跳。
詹秋冉猛地撲上來把他摁回去,“陳燕明,你給我躺下!”
陳燕明腦子裡的迷障迅速消散,瞬間清明起來,“秋冉?!”
詹秋冉眼睛又紅又腫的,她俯身抱住他的脖子,“對啊,是我,我一個優秀的年輕外科大夫來給你當護士,你可太受重視了。”
陳燕明雙腿被固定,兩隻胳膊也不太利索,隻能被動接受她的親昵。
詹秋冉擦擦眼淚,跪坐在床邊,跟他頭貼著頭,壓抑著心頭濃濃的擔憂,卻狀若隨意地問:“陸局呢?他沒和你一條船回來?”
陳燕明的眸光登時暗了暗,思緒紛飛,他們雖然救出馮女士等人,可敵人非常敏銳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對追了上來。
情況太危機,為了保護馮女士六人的安全,陸紹棠讓他帶隊負責將人平安帶回國內。
陸紹棠自己卻帶人引開敵人的追擊。
前去救援的不止他們一隊,還有六隻小隊,一共五十人,而陸紹棠作為最優秀的特工人員,自然是戰地行動指揮。
這一次除了陸紹棠帶著的五個隊員,其他明確犧牲的有兩個,另外重傷的三個,他算一個。
輕傷……基本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負傷,非要害部位中槍都算輕傷。
不過這已經比他們預計的結果好很多,原本他們覺得能把馮女士等人安全帶回來就是最大的勝利,至於營救人員,保守估計得損失三分之一,甚至可能更多。
這都是老陸領導有方,作戰計劃製定周密。
老陸他們……應該能逃掉吧,肯定可以藏匿起來。
畢竟老陸那人特彆會藏,從軍校訓練時候隻要老陸藏起來,哪怕他這個朝夕相處的室友都找不到他。
更何況目的地附近他們勘察了很多遍,老陸的觀察力和記憶力驚人,看一遍就能把地圖印在大腦裡,隻怕那裡有個耗子洞他都不會放過。
陳燕明不想正麵回答關於陸紹棠的問題,因為牽扯到機密,也不想撒謊他在另外船上,因為他短時間可能回不來,隻會讓林姝和家人希望之後又失望。
這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組織想必也是這樣的意思。
他索性不說。
詹秋冉就不問了。
她知道這是任務機密不能隨便透露。
其實她來也不是因為醫院找病號家屬,而是她老師是首都頂尖外科大夫,被上級派遣來這裡給戰士動手術,老師想給她更多學習的機會就把她帶上了。
到了以後她沒想到會看見陳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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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腿都軟了,後來找遍幾個病房沒看到陸紹棠,她的心又一直提著。
可不論她怎麼打聽,也沒人跟她說陸紹棠的事兒,生還是死,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一律沒有回應。
她理解了陳燕明,也知道沒法跟林姝說,便也當陸紹棠還在某處沒回來。
陳燕明醒了以後恢複就很快,雖然很疼卻每天都有進展,骨科大夫每天給他檢查摸骨好幾次,生怕再長歪了。
這已經是斷骨重續,再長歪就沒轍,隻能瘸了。
這過程非常痛苦,好在陳燕明這種鐵漢總是能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
所以他的腿會保住的。
詹秋冉如此給自己打氣,即便他真的跛了,她也不嫌棄就是。
對於陳燕明來說,清醒著臥床比斷腿還難受,主要是難熬,他不想讓詹秋冉貼身照顧,隻讓她幫忙檢查、喂飯、洗臉刷牙,至於擦身體、方便等事兒就拜托男勤務兵幫忙。
熬過半個月,他胳膊上的輕傷拆了石膏,開始拄著拐下地活動。
詹秋冉寸步不離地陪著他,陪他去看望了其他傷員。
另外兩名重傷員也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其中一名昏迷時間有點久,大腦略有損傷,出現一定程度的失憶,另外一個身中數彈,手臂被打爛,當時在船上沒有辦法進一步治療出現重度感染隻能截肢了。
其他輕傷隊員在修整兩天之後就北上首都做彙報去了。
馮女士他們在醫院修整幾天之後適應了時差和陸地便跟他們告辭,第一時間趕去了西南實驗基地。
他們要在那裡組建自己的實驗室。
知道他們都平安,陳燕明就放心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陸紹棠幾個了。
老陸,你再一次帶隊成功完成艱巨的任務,上一次你獨自被丟在密林不死,這一次肯定還會回來的。
我們都相信你!
又過了數日,骨科大夫確認陳燕明的骨頭隻要小心保護不會再隨便錯位,他便隨顧大夫和詹秋冉北上首都複命。
這一次他有很長的報告要做,估計得寫上百頁吧。
想到寫報告陳燕明就頭大。
可惜小莊沒去,沒人替他寫報告。
他試著跟組織申請,是否可以聯係陸紹棠家屬,被拒絕了,首長表示得先聽報告再決定怎麼跟家屬溝通。
首都軍區機要室。
頭發花白的老首長脊背筆直地坐在椅子上,眼前的桌麵上擺著六封遺書。
最上麵是陸紹棠的。
老首長心情沉重,粗糙黝黑的手指上滿是繭子,刮擦著信紙發出沙沙聲。
如果可以,他想親手把這些遺書還給戰士們。
他打開陸紹棠那封,檢查遺書是否違規泄露機密,也是上級需要把關的。
陸紹棠是懂規矩的,遺書自然沒有違規信息。
上麵字跡看著比較久遠,主要內容是讓父母家人勿要悲傷,說他“以身報國,死得其所,今生無憾,來世還為華夏人”,拜托兄弟姊妹照顧年邁的父母,再就是關於遺孀的安排,如果她想改嫁尊重本人意願,撫恤金可以給她一半。
下麵又添了一些內容,筆跡不像上麵的乾脆淩厲,筆畫勾連,透著纏綿的意味。
林姝吾妻,我不畏犧牲,隻歉疚無法共你到白首。
餘生漫長,望你不溺於悲傷,繼續前行,不畏懼將來。
吾愛,摯愛,來生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