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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帶上房門,應書蘊三步做兩步走近床沿,泄了勁跌入蓬鬆的被子裡。
其實不是生許獲的氣,她更多是厭惡自己。世人皆道旁觀者清,那素未謀麵不知內情的陌生人,都能從照片裡瞧出端倪。
隻有自己如此癡傻?
靠著床頭坐起身,她捏著裙擺慢慢撩到大腿。偏頭去看左腿後側,一道長長的疤痕橫切過腿窩,攀過半個大腿。
積年累月之下,傷口邊緣已經與周邊融合。淡淡的,像水紋。
周絮的疤在背後,比這個更嚴重,從腰窩升至蝴蝶骨,與豎直的背溝幾乎平行。
她不知道周絮和孟知宜到底算什麼,但自己對他來說到底是不一樣的。
他能在最危險的時候護住自己,還不夠嗎?在漫長時光的浮沉裡,自己難道當真毫無所依嗎?
把裙子放下,她拿起睡衣準備去洗澡。
客廳裡空無一人,燈光都被熄滅。隻有橡木燃燒的火光,在牆上流動,若明若暗似鬼影。
*
人生小半程順風順水,周圍多是阿諛奉承,被甩臉倒是稀奇。
許獲心裡憋屈,夢裡也不安定,一會是被應書蘊的槍抵到後腰,一會是她站在山頂對自己招手,奮力爬上去人卻消失無蹤。
像那聊齋裡的女鬼,繚繞煙霧中要情要命。
一晚上,起起伏伏醒了三四次,連床頭的香薰都失了效。
既然睡不著,索性算了,趁著天將明未明,許獲收拾東西出了門。駕著車晃悠,也沒有目的地。
黎明之前的大地,太陽還沉在地平線下,一點晨光讓周邊初見端倪。
還是混沌。
許獲腳下平緩,控製著車子勻速前進,不知覺卻到了昨天看日落那處。他往前開了點,在距離河邊十米處停下。
解下安全帶,卻不下車。他打開手機,連上藍牙。昨天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後,他收藏了整張專輯。
“猜的沒錯想得太多
不會有結果
……”
漫不經心的歌聲像透明的水,一首一首循環播放。
昨天因夕陽消散的萬物,再一次隨著旭日升起,重現人間。那太陽爬至峰頂的時候,許獲收到了許運清的信息。
【我和你方姨到了,你什麼時候回?】
【元旦後我就走,這幾天聊聊你以後的計劃。】
僅僅是看著這幾行字,許獲都能想象他爹的語氣。有什麼好計劃的,要計劃也是考大學之前計劃,這才進來,離畢業還有好幾年呢。
許運清是徹底的社達主義,許獲跟他沒有共同語言,但時不時得受他遠程鞭策。
【過兩天。】
倒車,景色逐漸拉遠,像掛在牆上的印象派油畫,伴著太陽攀升他慢慢往回走。
*
廚房裡格外安靜,隻有爐灶火苗燃燒的聲音。應書蘊盯著燒熱的油,把雞蛋慢慢倒進鍋底,熱氣蒸騰下蛋液很快成型。
昨天鬨得不愉快,她也沒好意思問許獲要不要吃早飯。看了眼走廊那邊,門沒關,但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睡。
上樓把小鬆優那叫醒,三個人一起吃飯。
應書蘊還在琢磨這事怎麼解才好,她既不想給人留個愛發脾氣的印象,更不想失去一個財神爺。她真不該為外人的話置氣,許獲跟她才認識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