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 伊耆藥宗的祖師爺真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 將大膽的創新, 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也沒過時的腦洞, 深深烙印在了伊耆藥宗的方方麵麵。
好比那很讓人在意的丹爐藍圖,也好比走路全程靠知識的新穎促學模式。
顏君陶一邊聽薑老爺子憶往昔崢嶸歲月,一邊暗暗點頭,這伊耆藥宗的祖師爺怕不是合的腦洞大道。
伊耆藥宗整體依烈山山麓而建, 主宗就在正峰山門之上。
烈山是薑水界唯一的山, 就像伊耆藥宗是薑水界唯一的門派一樣。是的,比起百花齊放、鬥爭與狗血一色的和光、同塵界,薑水界就要單調也霸道的多。偌大的一界, 隻供養著伊耆藥宗這麼一個門派,無所謂九星一星, 隻它兀自矗立,萬年孤獨。
還偏科頗為嚴重。
伊耆藥宗沒有劍修、佛修等一係列比較常見的正統,更也沒有雜修、魂修等稀奇古怪的偏門,隻有醫、藥、丹三宮鼎足而立,無所謂誰比較厲害一點。
醫師臨作為一個醫師,卻偏要住在藥宮正殿,你能拿他怎麼樣呢?你不能拿他怎麼樣。
薑水界附屬的下城小域很多, 卻一個個如無根之萍,漂浮在薑水界主界之外。真正的薑水界其實很小, 是顏君陶所知道的界麵中最小的。放眼望去,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就是平坦無山仿佛天生就被開墾過的一塊又一塊的藥田。
烈山被緊密團結在藥田之中最大的一塊大陸的正中間,十分突兀的高大,仿佛上古巨人在孤獨的擎著天地。
整個薑水界的人,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也都集中紮堆住在烈山所在的這塊大陸之上。山下及山外是世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人,山上及深山之中卻是壽數動輒千百起的醫藥丹方麵的頂尖修士。
看上去,伊耆藥宗好像是與凡人最和諧相處的修真門派,實則卻是最等級森嚴的地方。
由一層層看不見的結界,將凡人與修士的天壤之彆,由居住山麓的高低,強烈的劃分而出。最下麵是普通凡人,往上是外門弟子,再往上是內門弟子,以此類推的逐級遞增,掌門和長老住在烈山主峰最高的地方,終日體會著什麼叫高處不勝寒的裝逼。
而下麵的弟子想要往上去辦事,就要過一道道卡的十分嚴格的結界。
這些結界就像是活的一般,並不需要誰來看守、定期修葺,隻需要按照它製定的規則來出行就好。
規則一,這裡沒有自下而上的禦劍飛行。
哪怕是薑老爺子,他也隻可以禦劍從主峰山頂飛下來,卻並不能飛上去,他隻能和所有人一樣,自己找轍上山。
好比禦獸,也好比回答結界根據不同的人量身定製的不同等級的問題,更好比……
種個種子,以靈力催之,讓巨型靈植當場開花結果,送你上去。
薑老爺子對於這一塊的業務已經很熟練了,在點清顏君陶一行一共來了多少弟子之後,就從袖子裡掏出靈植卷軸,在卷中裡挑出了對應最適合的種子。手腕一轉,六枚種子就現於掌中,閃著溫潤光華、好似珠寶。
薑老爺子又找來一個剛剛候在藥宮之外的近身童子,拋出一粒紫色的種子,當場催發,讓童子配合著給顏君陶一行人演示了一遍怎麼上去。
隻見那種子落地生根之後就迅速抽條,壯大己身,拔地而起,帶著很會挑選時機跳上的童子一同,隻是在眨眼的轉瞬之間就上到了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那童子看上去也就十歲左右,穿著伊耆藥宗統一的藥童袍,臉上一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顯然對於這種出行方式已經習以為常。
巨型靈植越長越高,也就帶著童子越上越高,直至穿破雲層,上無可上,仿佛消失在了天際。有候鳥成群結隊的翱翔而過,帶著說不上來的人與自然的和諧。
回神時,薑老爺子已經轉換手決,用綠色的靈力,將那開著搖曳小花、不知名的粗壯靈植重新縮了回來,笑開花謝,藤蔓似的軀乾一點點回到了纖細瘦弱的正常樣子,直至徹底縮回紫色種子的狀態,還很動物化的打了個飽嗝。
重新變回種子之後,那寶石光澤似的顏色已經暗淡了不少,但薑老爺子還是小心翼翼重新撿了回來,交給了另外一個藥童。
這靈植被強力催生過一次,藥效會大減,煉丹會掉品,但用來在藥學課上給新手弟子練習卻再適合不過。
薑老爺子的財富帝國,不隻是靠開源,也靠節流。
那話怎麼說的來著?越有錢,越摳門。薑老爺子富有四海,坐擁靈山,卻依舊屬於會彎腰撿起路上一枚銅錢的類型。
“看清楚了嗎?”薑老爺子耐心的對天衍宗的一眾小弟子道,“跳上靈植的時間一定要選好,跳早了靈植還未徹底定型,容易壓壞它,也容易閃著你;跳晚了靈植已一飛衝天,就帶不了你們了。眼疾手快,就一定可以,哪怕不行也不要慌,我這裡還有很多種子,我們可以慢慢練習。”
薑老爺子為人吝嗇摳門,但教育孩子的耐心卻出奇的好,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和老宗主那個被寵壞了的熊兒子交好吧。
“是。”天衍宗這一批跟著顏君陶出來的弟子,一個個在天衍宗也是要被誇人中龍鳳的,自然沒誰願意丟臉的被照顧著再來一次。他們暗暗在心中對自己道,隻一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丟臉在薑宗主麵前也就算了,可不能丟在顏首席這裡,他們被派來之前,自家師父就已經耳提麵命,哪怕不能被顏首席眼熟,至少也要做到不給對方留一個愚不可及、不堪造化的印象。一群少年少女,既是友愛同門,也是彼此最大的競爭對手,他們暗中較勁,摩拳擦掌的想要力求表現,脫穎而出。
顏君陶本還想補充一句,他可以用靈力照顧到所有人,但很顯然,這些弟子大概並不願意被當做小孩照顧。
哪怕是公子陽呢,眼神裡都是一展身手的躍躍欲試,哪怕他其實是所有人裡修為最差的。
顏君陶也就沒再多嘴,隻等那邊給天衍宗弟子講解完注意事項的薑老爺子回來。
然後……
顏君陶就被容兮遂給抱了起來。
容兮遂鋼鐵一般堅硬的手臂托著顏君陶,讓他半坐在自己身前,這樣既滿足了自己想要捧著寶貝的心,也可以給予顏君陶最好的視野。
顏君陶:“???”
容兮遂低聲輕笑,好像在顏君陶的耳邊吹過清風:“沒聽見薑宗主說嗎?摔下來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寶物,丟了可不好從這十萬雲海裡找回來。”
顏君陶:“……”
雖然容兮遂的梗有點老,但顏君陶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是有點開心的。大概是外表變小了,性格也更接近於小朋友,他目前就處在那種小朋友的開心裡。明明已經因為被當做寶物而開心的要飛起了,還要假裝他才沒有一點點點開心呢。
這一回,常羊靈池的一池秋水直接炸了。
一群不明伊耆藥宗日常的天衍宗弟子齊齊側目,什麼操作?
薑老爺子其實也被嚇的不輕,但他和天衍宗弟子害怕的方向明顯不一樣,但一邊害怕,一邊還要堅強的給他師伯遮羞。笑的一臉無事發生,揮手坦然表示:“沒事,沒事,定是又有哪個長老煉丹不成,或者研究走上死路,想要發泄一下。彆怕,正常,這都是小事兒。”
顏君陶等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隻覺得這伊耆藥宗真是滿門學霸啊,還帶這麼精準的炸池子的。不過說來,這種發泄方式倒也安全、環保,值得效仿。
池水水花濺起來快有三丈高,和凡人的古城牆差不多,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勢,炸出了池中的種種事物,一起驟然飛到天上,又重新重重的落下,濺起肆意的水花。周圍的弟子都已經是老江湖,目不斜視也可以在走過的時候先一步避開,實在是躲閃不及的,也已經撐起了煙青色的油紙傘,分外的古香古色。
那傘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竟然能真的襠下這麼大的水花,保護弟子在傘下安然無恙,連一滴水都沒有沾上。
顏君陶也順便看到了那些已經被炸爛過的任姒蓮燈,大片大片的花瓣落敗於輕輕淺淺的池水之中,一如被雨打風吹之後的慘荷,素影青溪,蕭蕭條條。
薑老爺子再次爽朗一笑,思路飛轉:“我們有個炸蓮燈的活動,很好玩,師叔改日來一起參加啊。”
顏君陶興致勃勃:“好呀,好呀。”
這伊耆藥宗可真是打發時間界的翹楚!太棒了!
薑老爺子再不敢留在這裡耽誤瞎功夫,指不定還有多少他師伯的事情需要他兜著呢。但他也是人,總會有力有不逮的時候,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種子一撒,五株似藤似蔓的靈植,就帶著所有人上了天。衝破結界的那一刻還會有所感應,猶如清涼但不濕身的水汽從頭到腳的掃過,帶來說不上來的神清目明。結界一過,就又是一方與剛剛類似的地方,地麵實實在在,宮殿美輪美奐,連那常羊靈池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