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君陶拿著鑰匙, 在空中如履平地、閒庭信步的走了幾步, 那扇已經打開、透著微光的格柵門, 就像是粘人的小貓似的, 寸步不離的跟著,就差在顏君陶的腳踝邊蹭頭了。
總之,就是瘋狂對顏君陶散發著一個信息:來嘛,英雄~
顏英雄暫時還沒有進去的興趣, 他隻是將那把質樸的銅鑰匙, 實驗性的遞給了容兮遂,卻發現容兮遂根本拿不到。大概那把鑰匙也有自己的想法與脾氣,它直接從容兮遂的手上掉了下去, 活似液體做的,滑不留手, 觸之即離。
但鑰匙也沒有從空中掉下,一擺脫了容兮遂,它就又重新迫不及待的回到了顏君陶手上,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拚命在顏君陶的掌心扭動亂層,求撫摸,求安慰, 求關注。
顏君陶和它的“新寵物”就這樣玩了起來,玩的不亦樂乎, 可以說是很童心未泯了。
容兮遂看著鑰匙的眼神卻不善了起來,特彆想把它倒入滾燙的岩漿裡給熔了的那種不善。他知道他有病, 連鑰匙的醋都會吃,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相思入骨,無藥可醫。他榮希望唯一能夠做到的,隻是儘量把一切波-濤洶湧都壓在自己的心底,不去乾擾到顏君陶的生活。
與此同時,鬼市外三條街的一處深宅裡,坐了一屋子均穿著黑袍、看上去比邪教還像邪教的人。
某個豹頭環眼鷹鉤鼻的男子,猛然起身,看向了鬼市所在的方向,他的眼睛裡閃過震驚與懷念,語氣卻更加凶惡:“加吉秘境竟然真的現世了!”
旁邊有另外一個形容枯槁、麵目犁黑的老者,狠狠的剁了一下手上的龍頭杖,地板就這樣隨之龜裂開來,老者用陰測測的語氣埋怨:“我就說該斬草除根!你偏偏於心不忍!看看現在該如何收場?!”
鷹鉤鼻男子一掌劈開了桌麵,麵容猙獰:“實在不行,就隻能用最後一招了。”
***
顏君陶在玩夠了之後,就帶著他的新“寵物”鑰匙和門,一起回到了五穀園。好像他從未離開。
但黑甲戰修們已經在顏君陶的門外跪了一地。他們沒什麼訴求,隻希望顏君陶下次出門的時候能夠帶上他們。
他們也許修為不如顏君陶,但他們人多、會結陣,越級殺人不是問題,哪怕真的無力抵抗,他們還可以選擇接連自爆,為顏君陶逃跑爭取時間。
如今大雩城來了不少本應該一直待在各自宗門裡閉關修煉的渡劫期大能,這些人衝著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哪怕是顏君陶,也不可能再隨心所欲。
這些渡劫期大能,就和一根引雷自走針似的,但凡其中哪個一著不慎引來雷劫,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雷劫也和大姨媽似的,會傳染。顏君陶有一個特彆豪邁的同門師姐就是這麼死的。
師姐當時剛剛進入渡劫期不久,開開心心和顏君陶分享完渡劫心得之後,就要趕赴一個上古戰場,她有一個護持任務證等待完成。師姐在進入渡劫期後,本可以免去任務不用去的,但那是她在沒有進入渡劫期之前就接下的任務,她覺得做人就該有始有終,所以她去了,然後再沒有回來。
據帶回師姐魂魄的同門弟子說,師姐也是倒黴,遇到了一個他界傻逼,不僅什麼也不懂的選擇了在上古戰場進階進入了渡劫期,還不管不顧的直接利用了上古戰場的特殊環境,引來了雷劫,想要一鼓作氣的衝擊飛升。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聽來的洗腦包,覺得運勢在的時候就一定要一口氣的衝上更高的修為,能有多高就多高,不要浪費了那一霎那的運氣。
然後,這個傻逼就用自己向世人證明了,擁有這種想法到底有多愚蠢。
修為提升後,境界還會有一段不穩的振蕩期,哪怕是顏君陶也要閉關鞏固。那人倒好,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直接就引了上古戰場震懾萬鬼的九重天雷劫,好像生怕自己不被劈死。
當時上古戰場除了顏君陶的師姐以外,還有另外一個渡劫期大能,加上這個臨戰升級的傻逼,一共三個。
最終,三個渡劫期就這樣全部隕落在了那一場聲勢浩大的雷劫裡。
他們不是不可以逃脫的,但當時在上古戰場曆練的各界弟子就很多,哪怕不是為了保護彆人,是為了保護自家門派出眾休息的精英弟子,他們也責無旁貸,絕無可能後退。
據說無故折損了一個渡劫期大能的那個門派,和傻逼所在的門派如今已經發展成世仇了。
天衍宗沒有參合進去,一來是因為和光界地處偏僻,與他界相隔較遠,二來也是因為師姐得一件奇異的上品魂器保護,最終勉力在雷劫中搶救下了一魂一魄,如今正在天衍宗後山禁地的蕰魂燈裡養著,以期他日三魂七魄能夠重聚,被掌門護持著去轉世重修。
顏君陶很多對於渡劫初期的知識,都是這位師姐告訴他的,他已經把自己的修煉心得和師姐告訴他的內容,都一並寫在了一個玉簡上。隻等師姐來日重登修途,助她修行。
這位師姐是個特彆大咧的性格,和現在世麵上流行的清冷仙姝有很大區彆,把渡劫期比喻成大姨媽的,就是她。
“渡劫期最擔心的兩件事,就和妹子們擔心大姨媽一樣。它不來,你鬨心;它來了,你也鬨心;來的太早,就更那鬨心了。
“縱使逃過一劫,轉出散仙,也依舊逃不開大姨媽的噩夢。每一百年,就要疼一回,準時的很。
“熬不過就死,熬過了就加一劫,三劫散修、六劫散修就是這麼來的,直至達到九這個極數,然後就要二次麵臨雷劫了。不成功,便成任,那份恐懼是很難形容的,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隻能把我以前從太上長老那裡聽到的話轉送給你——希望你永遠不用知道這份恐懼。”
總之,讓剛剛進入渡劫期的顏君陶,去碰上任何一個渡劫期的大能都算不得什麼好事。
不是怕他打不過,怕的是對方引來雷劫,害了顏君陶,不管是死了還是變成散修,都算不得什麼好結果。
黑甲戰修們已經得到了醫師臨的死命令,絕不讓任何渡劫期靠近顏君陶十米以內,一旦對方出現渡劫征兆,離開自爆,護顏君陶遠離。但這個前提是,他們得無時無刻跟著顏君陶才能實現。他們之前一直以為顏君陶老老實實在五穀園裡待著,直至加吉秘境現世……
傻子都知道顏君陶這個有緣人在外麵了。
黑甲戰修們不會為難顏君陶,隻會責怪自己,他們也不敢逼迫,隻敢跪在外麵,求顏君陶保重身體。
“我們知道尊者心善,不想我們有可能因尊者而殞命,但也請尊者發發善心,想想臨大人。”
其他的顏君陶都可以據理力爭,但對方拿出醫師臨這張王牌,顏君陶就也沒了脾氣。他哥為了讓他活下來,健康長大,當年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他的生死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
“這是最後一次。”顏君陶隻能妥協,“我保證。”
一群身高腿長腱子肉的硬漢們,差點因為顏君陶這一句而感動的哭了,因為他們都從醫師臨那裡知道了,隻要顏君陶承諾了,他就一定會遵守承諾。怕的就是顏君陶一副油鹽不進、打死不肯說話的態度,那基本就代表了他內心有自己的想法,隨便你們怎麼說,他最後肯定還是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亂來的信號。他們也沒想到能夠一次就勸說成功,簡直驚喜。
還是臨大人說的對,顏尊者最大的優點是心軟,最大的缺點也是心軟,很容易被人鑽空子。
那一夜,明明已經進入秋季的大雩城,卻像是重新回到了夏季最炎熱的時候,所有人都煩躁到根本無心入睡。在床上翻來覆去,起來一看沙漏,才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這樣度秒如年的煎熬,讓很多修士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已經去了大雩城城門口最廣闊的地方集合。在這是事先就已經協調約定好的出發地點,人人都有想要實現的願望,而這就是他們離願望最近的時刻。他們躍躍欲試,又野心勃勃。最先到的是一些散修,雖不能做到成群結隊,倒也是至少保持了三五為伴,畢竟要進入一個是凶是吉猶未可知的秘境,很多人在防備彆人的同時,又會下意識的尋找幾個還算信得過道友搭伴。
很快的,空地上就有了一些坐不住的小門小派的身影,衣服上基本都有帶有一定辨識度的相似標識,證明他們一個門派的人。
然後才是九星門派的天之驕子,這些人算是最好辨認的,服飾統一,年紀最小,還很有紀律性,哪怕沒有刻意的表現出骨子裡的傲慢,但也會讓人感受到那種雲泥之彆的距離感。這是每一個九星門派的弟子自然而然培養出來的驕矜感,不管他們在門內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出去的那一刻,他們代表的就是高不可攀的九星門派。
隨著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來到現場的修士也越來越多,有道友相遇寒暄,自然也有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不過大多數仇人都選擇了忍耐,隻待進入秘境後再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秘境之爭,一直遊離於一個灰色地帶。各大門派輕易不會為了一個門內弟子死在秘境裡,而與另外一個門派火拚尋仇,卻絕對會在下一次秘境相遇時報複回來。但這樣的“不理智”也就隻存在於秘境裡,秘境恩怨秘境了,很少牽扯現實。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好比顏君陶的師姐遇到的那個渡劫期傻逼,要不是師姐還有靈魂留存,天衍宗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傻逼所在的門派。
這次來的修士形形色色,很多都是威名遠揚,並且修為都不低。畢竟加吉秘境是難得一個對修為沒有要求的秘境,反倒是修為低的不怎麼敢冒險來此,生怕自己在尊者相鬥時,被殃及池魚。
古怪的修士自然也有不少,好比那邊一群衣著大膽的妹子,包圍著一個和尚。
一殺大師:選擇這個時候“臨時有事離開一下”的好友,絕對是故意的!
但再火花帶閃電的古怪,也沒有後麵來的一行黑袍人讓人更加在意,他們脖頸上都沒有花紋,摘下兜帽,就開始致力於宣傳:
“加吉秘境就是一場騙局!”
“你們進去之後會死的。”
“不要進去!”
這種張口就來的話,自然是不會有人信的。因為之前幾天他們就已經遇到過了,但對方隻是想煽動大家不要排隊,把隊伍讓他們他們。如今又來一批,自然不會有太多人。甚至暗暗猜測著,這些人不會是沒排上隊,來報社的吧?
出去打聽情況的景鑠書生,也帶回了他聽到的這個消息。
“你們覺得可信嗎?”景鑠書生一直盯著妹子群裡看上去最小、也是最活潑愛和他搭話的那個問。
“伊耆藥宗從加吉秘境拿走的上古藥材是實打實的,上一個百年那個不知道具體身份但境界已經隱隱提升至渡劫期的男子也是真的,這加吉秘境怎麼會成為一場陰謀?”妹子反問。
“說的也是。”景鑠書生好像真的就這樣被說服了,“是小生著想了,讓姑娘見笑。”
“嘻嘻,沒事啊,你好看你說的都對。”年紀最小的漂亮妹子這樣道,她湊近景鑠,認真道,“哪怕加吉秘境真有問題,從它往年的規律裡就能推斷出來,它隻會欺負弱者,總要對強者低頭的。不用擔心,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姐妹會保護你的。”
另外一個妹子暗暗拽了拽自家妹妹,不想讓她再透露更多。
景鑠書生和一殺大師在交換過一個眼神後,就躬身道:“那小生在這裡就先謝過姑娘們了。”
長得好看又會說話的男修,自然討人喜歡,一群姑娘再一次笑開,像朵花似的。
顏君陶帶著又壯觀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幾乎是踩著點過來的。倒也不是故意要表現的怎麼樣,而是容兮遂說早早的去了,什麼也不乾的站在那裡,一定會吸引來很多無聊的人。習慣了早到等彆人的顏君陶,在衡量了一下兩者的麻煩程度後,最終還是選擇了踩點。
去了也不用廢話,直接帶大家進入秘境就行。
……這是顏君陶本來的計劃。
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顏君陶一行人剛到,就有另外一夥兒人,邁著整齊的步伐,帶著比龔寶寶還要囂張欠揍的表情,姍姍來遲。負責帶隊的人,一點也不真誠的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累大家久等,幸好還是趕上了。就是一不小心壓了個軸哈哈哈。”
戲可以說是想當的多了。
那想要搶奪全場注意力的意圖,就差寫在臉上。連顏君陶隻有幾歲的弟弟,都已經不愛玩這麼幼稚的把戲了。
顏君陶深表同情的看了眼那個他連門派名都沒聽過的一隊人,跟著這麼一個腦殘的領隊,一定也很不容易。
領隊挑釁不成,還得到了顏君陶奇怪的眼神,自然隻可能更加火大。在火大的同時,也有點心裡發毛,因為他搞不清楚顏君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能硬著頭皮請顏君陶不吝賜教。
“賜教不好說,但我兩歲的時候母親就教會了我,壓軸,並不是最後一個最重要的出場,是指一場戲裡倒數第二個劇目。最後一場叫大軸。”
“……”你是在諷刺我還不如你兩歲的時候嗎?!
本來準備安靜看表演的吃瓜群眾,都忍不住笑了。雖然顏君陶這麼指教也沒錯,可總覺得有點不按照套路出牌的意思啊。還、還挺可愛的。
一直隱藏在那隊伍裡的渡劫期大能,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一道搖山振嶽的靈力扇來,就把自家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領隊給打到了一邊。氣勢之凶狠,手腕之強勢,俱讓人一驚。渡劫期大能用沙啞的聲音道:“小朋友,哪怕是渡劫期,也要謹言慎行啊,不要覺得自己就有多了不起。”
不給對方裝完逼的機會,顏君陶已經氣運丹田,用上了自己的五成靈力,朝著對方快如閃電的一指射了過去。要切磋就切磋,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