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另外一些瑣碎的生活片段,通過平時特彆話嘮的夢口時夜,將天衍宗最難的時候猝不及防的展現在顏君陶眼前:
“阿寶說睡著了就不餓了,可是他卻經常餓到反胃酸,根本睡不著覺。”
“阿寶給心心買了一支紅彤彤裹著糖衣還插著橘瓣的糖葫蘆,我也想要,可是我不能要,這是小寶寶才會有的,我已經是能夠賺錢養家的成年雞了。”
“終於有人相信阿寶手上的金子不隻是金子了,我們不用吃土啦啦啦~”
顏君陶照顧夢口時夜時,年紀還小,每一次都聽的眼淚汪汪,淚水不斷的在眼眶打轉,總想要偷偷瞞著師父下山去給夢口時夜買插著橘瓣的糖葫蘆。
但好不容易真的買到了,夢口時夜卻吃都不吃。
因為那一點都不好吃,雞才不會是糖葫蘆呢。夢口時夜這輩子隻吃過一次糖葫蘆,全天下最好的糖葫蘆!
就是心心哭著說,他們每人不吃一口,他就打死不吃的那一支糖葫蘆。
眾人就意思意思的集中在一塊糖葫蘆上各舔了一口,這才哄的心心破涕而笑,小心翼翼的吃了起來,連木鉗子最後掉舔的一乾二淨的那種小心翼翼。真的,再沒有比那更甜的糖葫蘆了。
其他的一點都不好吃!
夢口時夜再一次徹底糊塗了,它堅信龔寶寶就是阿寶,而顏君陶就是……心心。
這樣直接把夢口時夜帶回天衍宗其實也沒什麼問題,可顏君陶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當年夢口時夜的樣子。在顏君陶照顧夢口時夜的時候,它偶爾也會犯糊塗,糊塗的時候就嚷嚷著要給阿寶掙錢。
那個時候的夢口時夜,總是會是前所未有的精神與鬥誌。比它清醒時,整日懶洋洋的窩在掌門的頭頂要有朝氣的多,也快樂的多。
當一個很能活的修士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當一個很能活的雞也一樣。
“我想至少讓它比完鬥雞賽。”為阿寶掙錢的時候,就是夢口時夜最快樂的時候。
“好。”容兮遂一把摟過顏君陶……
然後,容兮遂就被啄了,特彆大力氣的那種,能直接穿破靈力的保護,一口下去,準得見血。肇事者不用容兮遂找,就已經主動投案,它張開漂亮的金色大翅膀,護在了顏君陶的前麵,凶狠的看著容兮遂。好像在說,你離心心遠一點,你這個大變態!
阿寶說這個世界上的變態可多了!但是不怕,它會保護心心的!
一人一雞對峙了好久,一直到下麵的弟子來請示顏君陶十分要動身赴宴,這才罷了。夢口時夜親昵的蹭了蹭顏君陶,不是很想和顏君陶分開。
顏君陶索性就決定帶著夢口時夜去赴宴了,但是在他詢問的時候,夢口時夜卻拒絕了。
因為……
它要保護好自己,阿寶說了,它才是整個天衍宗最值錢的東西,怎麼能隨隨便便展示給外人看呢?心心還是太小了,不懂得江湖險惡。
顏.心心.君陶:“好的吧,你開心就好。”
然後,顏君陶就帶著龔寶寶,以及一小部分天衍宗的弟子出門了。伊耆藥宗的弟子搭船到了巨鯨界,稍事休整了一下之後就馬不停蹄的離開了,他們實習的地方並不在巨鯨界的首府,而是在其他偏遠地區,據說巨鯨界越是偏遠的小城下域,越是容易出現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
走之前,顏君陶特意留下了一半的黑甲戰修,專門負責夢口時夜的雞身安全,不需要他們做什麼,隻需要看著夢口時夜彆丟了就行。
“你就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知道嗎?”顏君陶反複吩咐特意把他送到了大門口的夢口時夜。
夢口時夜點了點它金燦燦的頭,好像在說,放心吧,心心,我一定會保重雞體的。
它總是答應的比誰都快,轉眼之後能不能記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散修聯盟的盟主設宴招待顏君陶等人,這宴自然是設在散修聯盟的總部裡。那是一座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高大建築群,傳統木質結構,平均高度不超過三五層,各種陣法密布,靈力充裕環繞,將一種樸實的親民風進行到底。
真的是很親民了,顏君陶一行人進去的時候,還能看到總部前後熱鬨的擺攤集市,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據說在總部門口售賣的修真物品價格雖然比外麵貴一點,但卻絕對沒有假貨,童叟無欺。
總之就是和顏君陶去過的那些基本都愛建在深山裡,曲高和寡性冷淡的名門大派不一樣,很不一樣。大概是本身對於出世入世也有不同的見解。
修者有事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進入散修聯盟的總部,普通人也可以。因為聯盟總部還負責處理各種民事糾紛。在巨鯨界,修者和普通人一直是混居在一起的,並沒有如其他界那樣嚴格的劃分出來。所以,一旦出現修者和普通凡人之間的矛盾,就得聯盟總部出麵。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多到不可思議,但修真聯盟卻從未覺得麻煩,成立了專門的部門,來分管這一塊的事物,並始終堅持著繡著與凡人混居的策略。
它們不想用一座城裡修真人數比例的多寡,來給這些地方分三六九等,想給所有有靈根的人一個被挖掘的機會。
好比伊耆藥宗的薑宗主,若他當年不是意外救了龔寶寶,那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被發覺是藥師之才。這就是大門派壟斷下不可避免會產生的問題。
但也不好說是修真聯盟的做法好些,還是九星門派的做法更好。
因為……
顏君陶一行人禦劍飛過總部的時候,正看到辦事廳左右兩邊的廂房裡,在處理兩起截然不同的案件:一邊狀告修真者自持武力,衝動之下當街殺害了一個與他發生口角的凡人;另一邊狀告凡人因嫉生恨,蓄意把修者鄰居家不懂事的孩子給毒死了。
……看上去安居樂業的背後,總隱藏這樣那樣因為身份不同所帶來的問題。
有修者不把凡人的人命看在眼中,也有凡人因為自己怎麼都沒有辦法長生而報社。從一部分人選擇了修道成為修者之後,普通人和修者之間就有了區彆。
普通人和修者之間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但也必須得承認普通人和修者確實有很大不同的客觀差異。不能一味的要求用同一標準去約束不同的人。
修者可以很惡毒,普通人也可以。當然,修者有好人,普通人也有好人。可有些時候,有的好,也可以成為惡,好比凡人誤食靈物,爆體而亡;又或者因為太過貪戀凡人的溫暖,想要打破凡人的壽命界線,做出種種不理智的事情。
九星門派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麼兩種人分而治之,散修聯盟則覺得隻有長期生活在一起才能夠達到互相理解。
負責為顏君陶引路的人,本來一直覺得散修聯盟的這種混居才是最好的情況,沒想到帶顏君陶來的時候卻遇到了這樣的口角,一時間頗有些尷尬,顏君陶卻目不斜視,直接帶隊飛入了總部的更裡麵。誰對誰錯,至今也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他不參合。
穿過一層層的幻陣,修真聯盟總部這才終於露出了裡麵的真實麵目慕,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方世界,擁有著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鬆軟有彈性的土地,徹底變成了黃色的大海,在煙波浩渺裡,一座座的黑白浮島在毫無規律的來回移動,浮島上坐落的就是各個瓊樓玉宇的宮殿了。好似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最大的浮島之上,散修聯盟的林盟主已經帶人等候多時。
林盟主看上去十分年輕,比方舫都要年輕一點。據說他的資質十分難得,當年破丹成嬰的時候還很小,當然肯定沒有顏君陶這麼小。他從小跟在身為散修的母親身邊長大,並沒有拜入任何宗門,學的也是家傳的秘籍。在一手出神入化的飛練舞名動修真界之後,就在遭逢大劫、百廢待興的巨鯨界,重新建立了如今的散修聯盟。
很短的幾百年內便發展出了如今的規模。
林盟主無兒無女,也沒有道侶,隻收了鳶元仙子這麼一個親傳弟子,很顯然家傳秘籍與巨鯨界的未來都是要交托給鳶元仙子的。雖沒有對外公布過鳶元仙子少盟主的身份,但大家都是這麼默認的。
這也是巨鯨界的修士在以為鳶元仙子隕落於加吉秘境時,為什麼會那麼憤怒,方尊者更是沒有攔住自家的侄子質問顏君陶這樣一個渡劫期大能。
幸好,那個總愛打抱不平、愛憎分明的鳶元仙子,並沒有真的去世,她回來的時候得到了不少百姓的真心歡呼。
方舫作為一個未來注定的軟飯男,倒是也適應良好,每天爭當一個合格的老婆腦殘粉。
鳶元仙子為散修聯盟請來了五誌刀客王異,算是又立了一個不小的功勞,據說結合加吉秘境的險象環生,林盟主已經意動正式承認鳶元仙子少盟主的身份了。至少身份確定了,鳶元仙子在外麵的時候會得到更多的重視。
“師父,師父,顏尊者到了!”鳶元仙子伴在師父身邊,激動道。
林盟主:“……”曾經一直隻會用星星眼看自己的寶貝徒弟,如今變成用星星眼去看彆人了,好氣。
但在氣,也要笑著引顏君陶上座寒暄。
管弦嘔啞的宴會正式開始,這次作陪的除了林盟主以外,還有散修聯盟的另外一位渡劫期大能。方尊者以似有所感為名,回來之後就去閉關了,短期內大概都不是很想見到顏君陶。
忽然,一聲稚嫩的鯨鳴,引來了大家的注意。
然後就見不遠處的黃色海麵之上,一隻巨鯨寶寶一躍從海中而起,在金烏西沉、海天一色的美景中,拋出一個優美的弧線,然後又重重的落了下去。
海水如水漫金山一般鋪天蓋地而來,所有在座的人卻十分淡定。
因為水還沒有來得及真的漫過來,他們所在的“浮島”就發出了一聲巨響,好像在責罵自家孩子不懂事。一邊用神通為眾人擋下了海嘯一般的海水,一邊繼續不斷的用聽不懂的聲音罵孩子。
龔寶寶終於反應過來了:“這些浮島其實是巨鯨?”
鳶元仙子點點頭,哭笑不得的回答:“對啊,其實總部的海是直通斷崖海的,巨鯨可以遊過來玩,它們很喜歡馱著修士到處走,因為修士修煉時會四散出一些會讓巨鯨很興奮的靈氣和其他東西,我也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但巨鯨確實很喜歡,還經常要為此打架。”
後來好不容易出現了一頭厲害到可以震懾所有巨鯨的女王,這才改變了這個大家隨意上崗的局麵,變成了輪班製。
在巨鯨們休息的時候,宮殿會直接浮空,十分便捷。
一整個宴會上,那隻被罵了仍鍥而不舍想吸人的巨鯨寶寶,總是在各種試圖靠近。看多了就會發現,它正是那隻在斷崖海擱淺了的巨鯨寶寶,一直想要在引起顏君陶對它的注意,手段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它還總是不死心的想給顏君陶扔過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深海魚,顏色鮮豔,造型不一,每每都要被大巨鯨罵。
但它依舊是積極認錯,打死不改。
“見笑了。”林盟主對顏君陶無奈賠笑,手上剛剛還打下了一個大巨鯨沒能攔住的漏網之魚,紅色的身子綠色的鰭,搭配的十分隨心所欲。
“挺可愛的。”顏君陶其實蠻喜歡和各種靈獸互動的,巨鯨界的巨鯨尤為可愛。要不是巨鯨是一種社會性很強的生物,不和族群在一起容易孤獨,顏君陶都想帶一隻走了。可惜,為了它們好,還是應該把它們留在這片特殊的大海裡。
最後解決了這個不斷試圖和他們互動的巨鯨寶寶的,是如蛟龍入海、浪裡白條的犼。它隻吃龍,不吃其他生物,領到容兮遂的命令後,就很儘職儘責的逗起了巨鯨寶寶玩,分散了它過剩的好奇心。
龔寶寶嘖了一聲:“二犼這是不是要出軌?”
容兮遂直接隨意拿起桌上的果子,給了龔寶寶的後腦勺一下:“那還是個寶寶呢,撿起你的節操。”
龔寶寶揉著頭,再不敢胡說八道。
林盟主和顏君陶說話一開始還是比較官方的,等稍微熟悉一些之後,才開始試圖打開其他話題,來拉近彼此的關係,好比:“聽說貴派的夢口時夜丟了?”
顏君陶點點頭,夢口時夜丟的事情看來還是沒能瞞住。
“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請一定不要客氣。”林盟主真正的意思在這裡,能有機會和天衍宗示好,還是不容錯過的。
“已經在大雩城找到了。”顏君陶如是說,也是希望這個消息能夠傳出去,不要再打動尷尬。
龔寶寶一臉驚愕,因為他終於意識到了,黃將軍就是傳說中的夢口時夜。
夢口時夜竟然就是一隻雞?
這天衍宗什麼口味?
顏君陶堅持沒去和龔寶寶對視。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一場大家都十分開心的宴會就結束在了月上柳梢之後,盛夏的夜晚也算不得多麼涼快。
給這份燥熱上多澆了一層油的消息是……
夢口時夜又丟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隻留一地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