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鳶元仙子一臉懵逼, 有聽沒有懂。
“哦, 為師的意思是, 我是一個探子。組織裡管探子叫臥底或者間諜。抱歉, 為了融入他們,說這些異界話已經說習慣了,有時候會改不過來。”林盟主連解釋都是一派從容,好像他說的就是真的, “那邊還有個經典梗, 說好了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 都快十年了!”
說著說著,林盟主就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好像這是一個多麼家喻戶曉、朗朗上口的句子。
可惜,鳶元仙子全程不知所措臉,她沒有聽過這句話,也不能懂這話背後的笑點。她突然發現她和師父就好像是身處兩個世界的人,她理解不了他的所知,他也理解不了她為什麼不懂。
一個笑話兩人笑,那叫幽默;一個笑話一個人笑, 就叫尷尬了。
鳶元仙子試圖救場挽尊:“意思是,師父你在這個組織裡當探、當臥底已經快十年了嗎?誰能讓你去當臥底?”
一般來說, 哪怕真的有探子,不也應該是大佬指派下麵的人去做嗎?
這個組織到底何等何能, 可以讓散修聯盟的盟主親自下場?這個組織到底是什麼組織?是在拿異界的語言來當暗語嗎?還是這個組織就是異界奪舍靈魂組建的?巨鯨界有這麼多被奪舍的修士嗎?她之前在怎麼都沒發現?這些人到底要乾什麼?報複社會?毀滅世界?異界的人也這麼神經病的嗎?
鳶元仙子之前一直以為隻有鬱鬱不得誌、或者走火入魔的修士才會這麼中二病。噢,不對,中二病好像也是異界的語言。
鳶元仙子的腦海裡,一下子湧現出了太多的問題,滾動加粗套紅的在腦海裡不斷環繞。讓她一時間甚至沒有辦法一口氣的問完。而這些問題隻是冰山一角,那之後有著如海平麵下浮冰山那麼大的衍生疑惑在等著她去深度挖掘。
好比,如果異界的靈魂有問題,那是不是所有的靈魂都有問題呢?她要不要去“關心了解”一下她家族弟最近的郊外生活?她覺得她族弟其實人還挺好的,不至於那麼反修士……
“停!”林盟主一看鳶元仙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快被自己運轉過熱的大腦給整崩潰了。他的一手搭在了鳶元仙子的肩膀上,靠近脖頸的部分,能夠很清楚的通過指尖的觸碰感受到鳶元仙子激烈的心跳,“深呼吸,慢慢來,不著急,為師都會回答你。”
林盟主看上去真的是很不緊不慢,還有空讓鳶元仙子喝口茶,吃點東西,再緩緩解釋。
組織名字就叫“神秘組織”,大部分成員都是奪舍了修士的異界靈魂,裡麵的熟人多到讓鳶元仙子想象不到,他們都很會偽裝,並且是越來越好,正在一步步的蠶食著巨鯨界。
但中招的不隻是巨鯨界,很多九星門派控製不到的地方,都混進了這些人。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大概就是各大門派,事實上,已經有先頭的安排去接近了。林盟主懷疑這個神秘組織的目的,就是入侵修真界,讓自己世界的所有靈魂,用一種不易被人察覺的方式,潛移默化的取代修真界的修士。從低階到高階,步步推進,達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也不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
林盟主隻知道自己也曾經差一點成為被奪舍的目標,就在他去和鳶元仙子的族弟了解這些惠民惠利的舉措時。幸好,林盟主意誌堅定,神魂強大,最終反而是他吞噬了那個妄圖取代他的靈魂。
通過那個靈魂有限的認知,林盟主這才知道了這個神秘組織,並假意把自己偽裝成被奪舍成功,借著對方本身就不錯的高身份,成功打入了神秘組織的高層。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去那個組織當探子的原因。”
在事關一整個修真界的陰謀麵前,林盟主覺得他義不容辭。
“我暗中已經和一些九星門派取得了聯係,但因為一直沒有追查到神秘組織隱藏最終的幕後主使,而隻能暫時先潛下來,繼續與他們虛與委蛇。”林盟主的解釋算是無懈可擊了,他幾乎完美回答上了鳶元仙子的所有疑問。
“我的族弟也是嗎?”鳶元仙子不明白她這是什麼命,一個組織,不是師父,就是親戚中招,“不行,我要當麵去問他!”
林盟主卻攔住了衝動的徒弟:“你族弟的事情我也知道,他應該也是組織成員。我會找人替你去監視他。這種事情你以後不要做了,知道嗎?你這次問的是我,但下次未必就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但我更想當麵問他!”鳶元仙子皺眉,豁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手上還端著師父的茶杯。
鳶元仙子族弟的情況比較特殊,就像是她不願意相信林盟主有問題一樣,她也不願意相信她的族弟會有什麼壞心思。
“但你這樣會打草驚蛇。”林盟主見勸不住鳶元仙子,隻能換了一個思路,她不隻是自己會有危險,也會給整個臥底計劃帶來麻煩。
鳶元仙子這才冷靜下來,她不怕身陷危險,但確實是更怕給彆人帶來麻煩。
“師父會努力在這場浩劫形成真正的規模、趕在所有人追悔莫及之前,解決的。至於幕後真凶……”
“還是沒有線索?”
“不,我終於在今天知道是誰了!”林盟主給了鳶元仙子一個根本不在套路裡的回答,“所以我才會決定和你說出這些,若我出了什麼意外……”
鳶元仙子忍不住打斷了她的師父:“先說幕後真凶是誰,在補充吧?”
這種關鍵時刻十分重要的話,最好能說重點就先說重點,免得一會兒衝出來什麼人,造成沒能透露的真相。
林盟主一噎,但還是覺得有道理,點點頭:“顏君陶。”
“???”鳶元仙子一開始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師父叫顏尊者的名字做什麼,她站在紗簾下,疑惑的等著師父說後續,“顏尊者怎麼了?”
“他才是幕後真凶。”
“這不可能!”鳶元仙子驚訝的手裡的茶杯都掉了,茶杯摔的稀碎,一地的靈水與茶葉卻在頃刻間便被吸收掉了。這也是鳶元仙子的族弟在結合異界的科技和修真陣法,研究出來的隨時可以讓房子保持乾淨的辦法,茶水灑了也能迅速吸收。
鳶元仙子的臉上明晃晃的寫著“師父你瘋了嗎”幾個大字。
她用一個強有力的疑問,反問林盟主:“如果幕後組織的頭領是眼顏尊者,那為什麼還要你們大費周章的去找到夢口時夜呢?”
林盟主皺眉:“你聽到的是這個?”
鳶元仙子忙不迭的點頭:“對啊,我……”鳶元仙子卡了一下,這才道,“之前見龔寶寶皺眉緊鎖,問他怎麼了,他說他覺得夢口時夜在他府上丟了是他的責任,我就想著幫他用窺天池看一下。本來是在監視桃都鬼宮的少宮主的,突然想到師父你,就……”
“原來是這樣啊。”林盟主突然有一種一言難儘的感覺,但這確實是像鳶元仙子這種性格能乾的出來的事情。
緩了好一會兒之後,林盟主才續上了之前的話題:“總之,顏君陶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我懷疑他被奪舍了,你不要再和他走近了,知道嗎?”
鳶元仙子很倔強的沒有回答。
林盟主無奈極了,長歎了一口氣,他真的是很了鳶元仙子,她答應的事情一定會辦到,她不答應那就代表著她並不服氣。
林盟主也做好了苦口婆心的準備,擺事實、講道理:“你自己想一想。顏君陶前幾十年是什麼樣的?如今這不到半年,他又是什麼樣的?前後這麼大的反差,眾人有目共睹。你有想過為什麼會這樣嗎?”
以前誰不讚一句顏君陶刻苦?有天賦還努力,三歲之後就再不吃俗物、沒有任何會耽誤修行的業餘愛好,人際關係簡單,不染因果,無欲無求,一句最省心的修真之才都不為。
大家都在猜測,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足夠純粹,顏君陶才會進步神速。
“為師以前不也總拿他來當你和舫兒的榜樣嗎?”林盟主道。
‘所以方舫那個傻貨,才會在一開始的時候對顏尊者有那麼大的敵意啊!’鳶元仙子偷偷腹誹。誰看見一個比自己小,卻總能更得大人心的彆家孩子能夠開心的起來?
這麼多年的假想敵終於見麵,新仇舊恨都累積到了一切。
“但是現在的這個顏君陶呢?吃喝玩樂,無所不包。好美食,愛話本,什麼事情都要插一腳……”
鳶元仙子小聲嘟囔:“但這樣的顏尊者,才更像是一個鮮活的人啊。”
以前那樣的顏君陶,到底生活裡有什麼樂趣呢?人非草木,熟能無情?若隻有冷清冷性才能夠得成大道,那不開竅的草木精怪不就已經是仙了?
“好,我們先不說對道的理解與追求。”林盟主決定不在這方麵和鳶元仙子爭辯,畢竟鳶元仙子一直最反對的就是那種什麼殺妹證道的方式,她覺得那並不是證明了對方的道心堅定,隻是證明了對方有多麼不尊重女性,把女性看做是自己的私人物品,是一種愛好,說是一個心狠手辣又自私的變態。
“就說顏君陶突然下山的目的,他第一站去了鄒屠,為什麼?”林盟主不給鳶元仙子說話的機會,直接道。
“為了給母親慶生。”
“他母親一百整壽不去,偏偏在一百二十歲的時候去?”
鳶元仙子垂下頭。
“你不覺得這更像是他在試探他的家人,確認他們是否能夠認出自己的真假嗎?”林盟主接著說了下去,“第二站的伊耆藥宗也是如此,他要保證顏君陶之前簡單的人際關係,不會成為他的絆腳石。第三站就更奇怪了,你告訴我,以顏君陶之能,他想要什麼得不到?為什麼偏偏要摻和一個加吉秘境?”
加吉秘境雖然號稱能夠實現有緣人的所有願望,但也不是真正全能的。而對於顏君陶那個層次來說,他還有什麼願望是自己實現不了,而加吉秘境能夠實現的?
但是偏偏顏君陶去了加吉秘境。
“不要告訴我顏君陶是去大雩城找夢口時夜的。夢口時夜一直在巨鯨界,準確的說是在龔寶寶的手上。龔寶寶全程和顏君陶在一起,從伊耆藥宗到大雩城再到巨鯨界,這麼長時間的相伴,顏君陶會不知道夢口時夜到底在哪裡?”
一個又一個犀利的問題,問的鳶元仙子啞口無言。她其實也不算了解顏君陶,她並不知道前後始末所有的事情。
而同一件事情,從不同的角度、讓不同的人去解讀,總能得出不同的結果。
隻要想懷疑,就一定能夠找出可疑的點來佐證。
“最重要的是你想過一個問題嗎?如果顏君陶真的是顏君陶,那為什麼夢口時夜會不選擇跟顏君陶在一起,而要再次逃跑呢?若顏君陶是顏君陶,他為什麼不帶著醫師臨一起遊曆呢?他身邊那個始終看不清楚臉的人又是誰?”
夢口時夜是天衍宗鎮守了好幾代的靈獸;醫師臨是顏君陶舉世皆知、情同手足的道友;容兮遂卻並沒有多少人真正聽過他的名字,他的過往隻在真正的九星門派的大能口中流傳……
林盟主步步推進,層層分析,說的頭頭是道。
“至於為什麼神秘組織也要找夢口時夜,我也說不準,但你不能否認的是,顏君陶也在找夢口時夜。他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在疾風驟雨、劈頭蓋臉的問題麵前,鳶元仙子的整個腦子都已經糊塗了。
但這就是現實。她所知道的信息實在是太少,甚至是很片麵的,基本一會兒這邊說什麼,她就信什麼;那邊又說了什麼,她就又會倒向那邊。
“可憐的孩子。”林盟主很能想人之所想,他手掌一翻,就隔空取物似的拿出了一個錦盒。盒裡浮空著有一個桃核雕塑,雕著的是一個小兒坐在小舟上垂釣、怡然自得的樣子,“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迷惑,不知道該相信誰。這是一個能夠檢測靈魂的法器,隻有三次機會,不如你拿去看看顏君陶的靈魂狀態,誰說的是真的,也就一目了然了。”
鳶元仙子半信半疑,接過了一看就不是俗物的錦盒。桃核上帶著鬥笠的小人,朝著她友善的眨了眨眼,活靈活現,生動異常。
鳶元仙子當著林盟主的麵,檢測了一下自己的靈魂狀態,鬥笠小人一揚魚竿,釣上來了一隻萌化版的巨鯨寶寶。
修真界以前是沒有這樣刻意把眼睛畫大,筆功描白都竭儘可愛的畫法的,直至異界的靈魂把這些帶了過來。
換言之,這桃雕法器的製作時間應該不長,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可愛的風格。
“一隻巨鯨,就代表著你隻有一個靈魂,始終完整如一。”林盟主手把手為鳶元仙子教學,可以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剩下的兩次,一次你可以拿來在我身上試驗或者拿去檢測一下你的族弟,最後一次留給顏君陶,明白了嗎?”
鳶元仙子其實還是不太明白,但林盟主的話已經差不多說完了,他再三囑咐了鳶元仙子要保密,就去忙彆的了,走路帶風,坦坦蕩蕩。
鳶元仙子跌坐在椅子上,消化了好一會兒林盟主告訴她的事情,這才繼續帶著一腦門子的問號,和一個錦盒桃塑回去了,她中途給方舫去了一個她沒有事的報平安紙鶴,語焉不詳的這隻是一場誤會,等回去之後再慢慢和方舫說,順便暗示了方舫不要再在外麵亂說話。
“她既然沒事,為什麼不來見咱們?”龔寶寶疑惑的皺眉。
顏君陶和容兮遂已經趕到,正悄無聲息的坐在方尊者的宮殿內。喝著方尊者最上好的待客靈茶,味香甘濃,湯色清澈,在一片古山霧氣中,仿若有衣裙款動的仙子若隱若現、舞步曼妙;吃著巨鯨界最出名的鯨柱糕,黑白分明,淡而彌旨,彈牙爽口,好像有巨鯨在口中嬉戲玩耍……
假裝閉關的方尊者,咬著牙,垂著淚,他也就這點存貨,再吃下去就要等明年才能再有了。這顏君陶為什麼還不走?這顏君陶果然是來克我的吧?!
顏君陶暫時當然是不會走的,他正在和容兮遂暗暗溝通。
【鳶元仙子這有什麼難言之隱?還是在躲避誰?】
容兮遂手指敲打著桌麵,耐心思考,最終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更應該問的是,她的避而不見,代表的是保護,還是質疑。】
這關乎到了鳶元仙子的立場,以及她是否可以值得信任。
林盟主既然能放鳶元仙子安然無恙的回來,就證明他要麼換了個假仙子出來,要麼他把鳶元仙子洗腦成功,最小的概率是鳶元仙子成功騙過了她師父。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
【林盟主真的有問題的話,他為什麼不殺了鳶元呢?甚至從他並沒有大張旗鼓的動作來看,他好像都沒有怎麼過問當時在窺天池,看到那一幕的到底都有誰。】
這真的很反常。
但在方尊者這裡坐著,也並不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最終,顏君陶在吃飽喝足了之後,就攜帶著龔寶寶離開了。
真.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