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條鹹魚不翻身:(1 / 2)

坐等飛升 霧十 17464 字 9個月前

玉京山上, 七寶樹下。

八株七寶之樹, “登丘陵而盼八方, 覽參辰而見日月”, 維持著不遠不近、仿佛隨時觸手可及、實則很難抵達的距離,在大羅天內肆意生長。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鬱鬱蔥蔥,枝葉婆娑, 又如來自遠古的巨人, 穿著褐色的仙袍,撐一柄綠絨紙傘,挺拔的站在眼光下, 眺望著先後天的八方。

趙掌門的神魂感覺耳邊好像再一次想起了心心的聲音。

“先天八方就是,乾南, 坤北,離東,坎西,兌東南,呃,兌、兌東南,不對, 是兌西嗎?”

兌東南之後是什麼,心心總是背不下來, 還很容易串了。

趙掌門想起周易八卦學的最好的三師弟,總會不厭其煩、一遍遍的回答心心:“師叔, 兌東南是對的,兌西是後天八方了。”

“哦哦。”心心點點頭,然後就要哭不哭的看著趙掌門說,“阿寶,周易八卦太難了QAQ。”

如今,趙掌門臨風而立,羽扇綸巾,站在掌離東、離西兩位的寶樹上,看著從最中心穿越而過、頂天立地的建木,隻是一截粗壯的樹枝,看不清楚原貌。隻知道建木由於在世界中心的中心,當陽光照下來的時候,竟會一點影子都沒有。

他的耳邊好像再一次聽到心心把話補全:“太難了,不學了。”

這不是心心的聲音,而來自現實。

趙掌門低頭往樹下一看,果然坐在蒲團上的顏君陶又在耍賴,消極怠工,不肯修煉了。趙掌門忍不住笑了一聲,今天的陶陶也特彆可愛呢!

顏君陶仰頭,正對上了藏在樹影斑駁裡的趙掌門的眼,他更加不願意學習了,拍了拍容兮遂,理所當然的張手要抱:“送我上去。”

容兮遂立刻像是領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似的,生怕彆人和他搶,動作迅猛又小心翼翼的抱起了顏君陶,把他送到了樹上。

顏君陶自從來到大羅天之後,就愈發的懶散了,活像一個連走路都需要人抱著的巨型寶寶。沒辦法,因為他終於明白了大羅天這個地方的邪門,隻要他一動用靈力,那些嗚嗚泱泱的靈力就會帶著打死不回頭的態度離他而去,留下的是爭先恐後恨不能擠破腦袋的仙力填充進來。

所謂渡劫期,從理論上講就是一個超越“真我”,誕生“超我”的過程,最大化的增強自己的神識,強大到能夠取代天道對“我”的操縱。

掙脫了天道的束縛,就迎來了無情的無上大道,自從天高海闊,自由馳騁。

這也就是凡與仙的區彆了。

說的再簡單點就是,人是肉體,修士是靈體,仙人仙體。肉體和靈體受到天道的牽製,隻要強大到超過天道,就可以進入更加自由的天道管轄,轉換成能量巨大、是過去數百倍上千倍的仙體。

修士在渡劫時被雷劈,這既是磨難,也是獎勵,能夠幫助修士打破靈體,重塑仙體。

而沒有通過飛升,走了通天之路渠道上天的修士,就隻能靠自己了。到了上界後,他們要麵臨的第一個難關就是想辦法把靈體轉換成仙體。

那是哪怕在仙氣濃鬱的幻環境裡,也未必會成功的事情。畢竟修士已經習慣了靈體、習慣了靈力在體內的運轉方式,乍然強迫自己改變,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的了的。據說最長的轉換記錄是一百二十年。顏君陶發自真心的希望他能在這件事上超過這個記錄。

但是偏偏糟心的是,顏君陶沒有直接前往上界,而是先到了大羅天。

大羅天類似於一個靈力和仙力共存、互相轉化的中轉站。再有顏君陶特殊的先天靈體作用,會無限加快他的轉化。顏君陶的先天靈體十分特殊,特殊就特殊在,它是可以晉級的。在修真界是先天的太極靈體,到了上界仙國就會變成先天的兩儀道體……以此類推。

這種轉化是無法逆轉,又阻止不了的。顏君陶能做的就是拖延一二,打死不再浪費少一點就是一點的靈力。任何會消耗靈力的事情他都不會做。

換言之,容兮遂就成為了顏君陶的代步工具。

本來是巨鯨寶寶的,但巨鯨寶寶也不能一直和顏君陶待在大羅天,它還有它的族群。在玩夠了之後,巨鯨寶寶就進化出了十分獨特的神通,可以變化出銀色的水域,隻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讓它自有來往於下界和大羅天。

這樣的神通是福是禍,如今誰也說不準,顏君陶隻能一遍遍的對巨鯨寶寶強調,除了本族群的巨鯨,絕對不能把這樣的神通展露人前。

巨鯨寶寶回去之後,容兮遂就迎來了“修生巔峰”,每天抱著顏君陶滿大羅天的倒出亂晃,不知道玩的有多開心。

可惜,他們始終隻能在離東、離西兩位的這一株寶樹附近活動,看山跑死馬似的,永遠隻能看著其他寶樹卻沒有辦法前往。無法知道其他地方到底有什麼,是否也有其他界的人能夠僥幸來到這裡,又或者是否有仙人可以從上界到大羅天來修煉。

整個世界,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還有一隻雞,和一抹神魂。

夢口時夜再一次腦子糊塗掉了,不管白天黑色,想起來了,就非要單腳立於七寶樹之上,仰著脖子打鳴,吵就算了,還要讓全天下的雞跟著它一起叫。想當然的,並沒有雞響應,因為下界的雞根本聽不見。隻有趙掌門會哄著它,站在樹上隨它一起學雞叫。

今日份的雞叫已經完事了,夢口時夜直接單腳跳著就睡著了,它的老年癡呆表現在方方麵麵,丟三落四、忘記說話隻是其中的表象之一,如今又有了隨時隨地睡著,以及……

每天顏君陶一睜開眼,手上就會多出來一枚金燦燦的少陰金雞蛋,無法孵化,就是一個財產的累積。

趙掌門隻能哭笑不得的給顏君陶解釋了一下。

當天衍宗一夜暴富之後,心心小師叔作為掌門的師叔,其實也是有不少人巴結的,每逢佳節他就能收到無數的天才地寶。

心心不懂這些,趙掌門就替他收了起來。

二師弟有次無意中逗心心說,大人最大的騙局就是說“我給你把壓歲錢收起來攢著”。誰也沒想到心心就會當真了,自動理解為其實趙掌門現在還是好窮好窮的,就偷偷和夢口時夜商量,每天攢一個金雞蛋,等攢夠了一大堆好給趙掌門一個驚喜。

然後,等出門去參加一個十分重要的法會的趙掌門回來的時候,他就迎來了一座金蛋山。

“後來呢?”顏君陶還蠻喜歡聽趙掌門講這些過去的故事,總會讓他覺得心裡很暖,帶著一種心癢難耐的開心,最重要的是,可以打發漫長又無聊的等待時間。

“後來當然是一再和心心保證,我們真的不缺錢了。”順便教訓夢口時夜,不可以這麼哄著心心來胡鬨,真當自己是神仙雞嗎?想下多少金蛋就下多少金蛋?

當然,事實證明了,夢口時夜還真特麼是一隻來自上界的神仙雞。

聊了沒一會兒,下界陸掌門的“奪命”難香就再一次點燃,在一片煙霧繚繞後,通過鏡麵猶如星光一般的銅鏡,顏君陶等人再一次和下界聯係上了。

陸掌門一看後麵那大樹的背景就知道顏君陶又沒修煉了,整個人都要愁死了。

這麼好的修煉機緣就放在顏君陶眼前,他不抓緊時間、充分利用也就罷了,畢竟還是要勞逸結合的,但這都“休息”多少次了?有次顏君陶甚至出功不出力,坐著坐著就給睡過去!這麼明晃晃的浪費,就有點天理難容了吧?!

難得就隻有他一個人這麼想嗎?

事實證明,還真就隻有陸掌門一個人這麼想。

不管是接到通知,上了天衍宗的顏夫人和顏老爺,還是就在大羅天的趙掌門和容兮遂,都覺得顏君陶這樣挺好,無憂無慮,道法自然。

顏夫人和顏老爺的邏輯是:“我兒一定是修煉的太累了,才會休息的!”至於為什麼次次見麵都在休息,做什麼能累到這種程度,他們是不會去考慮的。而且,他們兒子不努力,修為也在唰唰的往上漲,可厲害了,好嗎?!

趙掌門則笑的彆提多開心的說:“小孩子嘛,當然是以吃喝玩樂為主。”

心心當年就是太聽話了,一點在蜜罐裡長大的孩子該有任性和驕縱沒有,這怎麼可以呢?看看其他九星宗門的紈絝二代們都是怎麼養的?怎麼做的?不求顏君陶這輩子都能夠比照著那些蠹蟲來吧,但至少趙掌門覺得顏君陶是該有他自己的脾氣的,這樣養出來才有成就感啊!‘怎麼了?我慣的!’是趙掌門當年最想說的話,可惜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容兮遂……根本不用問,因為顏君陶做什麼在他這裡都是對的。

最重要的是,容兮遂還沒有從他竟然真的衝破了下界對他的桎梏裡緩過神來。雖然如今隻是在大羅天,還不算是徹底到了上界,但卻足已讓容兮遂驚喜。

沒有人會喜歡一直待在下界,哪怕他可以在下界稱王稱霸,注定了不會有人能夠打敗他。

“說起來,為什麼沒有人能打敗你?”顏君陶好奇道,他最近好像對所有事情都充滿了好奇,問問題上了癮。

在斷了和陸掌門的聯係後,容兮遂終於決定不再閃爍其詞,他帶著顏君陶坐在七寶樹的樹枝上,一起在空中晃著腿,看著遠處的建木與陽光。容兮遂問顏君陶:“你知道上古嗎?”

“大概知道一點。”顏君陶很謙虛的回答道。他何止是知道,還見過幾乎所有在上古就成了聖的聖人,“盤古大神開天辟地,化身四海,創造萬物。混沌之氣交融,誕下了最早的種種瑞獸,上古不紀年,人人都仿佛可以活到地老天荒。”

當然,事實證明了並不可以。

天地有量劫,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便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除了成聖的先天之物,其他種族、大能、仙人,最終都會在量劫中身死道消。

所以,上界仙國的仙人都在追求成聖,想要與天地同壽,不死不滅。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先天之物都能夠開啟靈智,化身成人的,隻有極少數成功了。”最出名的就莫過於盤古的三道清氣所化的三清。但這種大佬就不是他們能夠隨隨便便討論的了,他們早已合道,無處不在,心念一動就有可能發現你在背後說他們。

容兮遂給了顏君陶另外一個不同的上古。

先天之物一出生就有準聖修為,但卻不是所有的天生之物都能夠成聖。他們被大道所忌憚,大部分先天之物一出生是什麼修為,到死也就隻會是什麼修為。

顏君陶試著理解了一下:“就好比,一出生就差一點滿級,但差一點就是差一點,永遠都不可能滿級?”

容兮遂搖搖頭:“不,是一出生就是這一片天地中最厲害的滿級,隻是再沒有辦法去另外一方天地。”

在上界仙國稱王稱霸,卻永遠不能前往聖人之所在的大荒。

“我和這些先天之物的情況就差不多。”容兮遂到最後也沒有交待他到底是什麼,但至少顏君陶明白了,容兮遂就屬於那種倒黴催的,一出生就能製霸整個修真界,知曉修真界萬物,卻也就隻能到此為止,努力了也不會再有絲毫寸進,這輩子隻能製霸修真界的神奇存在。

“所以,修真界有一個這樣的你,會不會上界也有一個這樣的你?”趙掌門腦洞大開,插話進來。金色的陽光透過他半透明的身體,照亮了顏君陶,也照亮了容兮遂的半張臉,把另外一半永遠的留在了陰影裡。

容兮遂很想斬釘截鐵的回答說“不可能”,但他轉念一想,想到了鄒屠的葬天棺,那裡曾經有一具與他一模一樣的屍體。

那是容兮遂在窮極無聊的時候製造的自己,沒什麼目的,就是想把對對方永遠的限製在鄒屠,看著他成為鄒屠最強,卻再也沒有辦法更進一步。容兮遂是不會承認那樣的人是他自己的,隻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小玩意而已。他想看看對方麵對這種情況會有什麼反應,但他發現對方和他的應對方式是一樣的,沉睡,根本不想活。

這就很無趣了,於是容兮遂在取自己的寶物時,就順便幫助對方解脫了。、

在忽想起自己的這些想法後,容兮遂忽然就不那麼確定了,上界仙國是否也有這樣一個他。製造了下界的他,來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不管有多少個你,我隻認你是容兮遂。”顏君陶握住了容兮遂的手,那雙手還是那樣單薄、溫涼,“與我在天衍宗認識的是你,與我經曆了這一切的是你,隻有你,是我想要與之共同生活的道友。

顏君陶是“是誰就是誰”理論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在他看來上輩子和這輩子也都不能算作是同一個人,哪怕有共同的記憶,也不能算,隻是生命另類的延續。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也就更不用說是這種正主、分-身的了,正主可以擁有分-身的記憶,也可以擁有更多,但分-身就隻是分-身。

當然,也有人覺得不管怎麼精分都是一個人。

不好說顏君陶的想法是對的,還是彆人是對的,隻能說是各花入個眼吧,顏君陶不會強迫彆人接受他的想法,但他也會堅定自己,不想被強迫接受彆人的想法。

容兮遂對此當然是很開心啊,他想成為顏君陶的獨一無二。

不管上界有沒有另外一個他,都靠邊站吧!

轉眼,四年時間就過去了。顏君陶六十歲了,一個甲子,與他曾經做過的那個飛升夢,一模一樣。

在大羅天的這些日子,顏君陶幾乎沒有浪費一天時間,全部都用來研究他該帶上誰一起通過通天之路去往上界了。

趙掌門表示:“你想帶多少,就帶多少。”

畢竟這就是心心當年的心願啊——大家一起飛升,這輩子的顏君陶也剛好有這樣的願望,那人是必須成全的。趙掌門這麼多年就是在為此而準備、努力。

“真的不會給你惹麻煩嗎?”顏君陶狐疑的看著趙掌門。

“當然有麻煩啊。”趙掌門並不打算瞞著顏君陶,他自信的叉腰,感覺自己特彆牛逼,“你以為我飛升之後,為什麼算是半脫離了天衍仙宗呢?”

哪怕當年下令絕地天通的已經不是如今這一任的中央天帝,但上界始終沒有重新恢複通天之路,就已經代表了仙界的一種態度。

隻是趙掌門並不介意打破這種潛規則而已。

“我雖然沒有繼承多少上界的記憶,但相信我,我一定會安排好一切的,不要小看你的那些師侄啊,他們在上麵可是很厲害的。”

趙掌門當年撿了不少天才,一起窮的同吃過一根糖葫蘆,也一起富到整個一輩人都飛升天界,差點讓下界的天衍宗再一次斷層。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會形成怎麼樣一股龐大的力量,幾乎是可以想象的,當他們擰在一起,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時候,哪怕是中央天帝也要給幾分薄麵。

不過,機會大概也就隻有這一次,中央天帝可以對他們一次的“偷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是沒完沒了,那就太打他的臉了。

“所以,這個名單真的就夠了嗎?”趙掌門看著顏君陶列好的想要一起飛升的名單,總覺得有點單薄。直至薄薄的一頁紙,從上界的他傳來的消息,這些人連他準備的仙船的三分之一都坐不滿。

“前前後後加起來的人,都夠咱們重新在仙界開個宗門的了。”顏君陶不太理解趙掌門的數學。

“你想在仙界開個新宗門嗎?”趙掌門一下子就來了勁兒,雙眼放著亮光。畢竟心心當年的願望已經馬上就要實現了,他總要再給自己找個新目標,“以仙門為依托,可以先占一個小國,再圖謀一天,最終……”

“……我不是,我沒有!”顏君陶瘋狂否認,生怕趙掌門再給他來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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