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計劃裡,馨蓓和影帝程縉雲到的第二天, 嘉賓們就會正式開始他們的“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生活。
現在程縉雲的參加時間不定, 攝製組隻能在他缺席的情況下, 按照原計劃推動節目發展。
原先的簡陋台本,在這樣意外頻頻的情況下, 更是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作為控場嘉賓的曾旭暗中鞠了一把淚水,似乎已經能預料到, 這個節目向著他無法把控的方向狂奔而去的未來。
第二天一早。
“秋天到了,草原上的小肥羊們——”導演的聲音一本正經響起, “也該到剪羊毛的時候了。請在規定時間內, 在牧羊人老師的指導下, 完成剪羊毛的工作。完成後,根據牧羊人老師對雇工們的評分,決定接下來能領取多少食材。”
“導演, 導演。”導演剛說完話, 就感覺到旁邊有人拽著他的衣角, 用氣聲焦慮地叫著他的名字。
導演放下手中的大喇叭,半蹲下來,十分給麵子地問:“叫我乾什麼?”
“你……”說話的助理表情十分一言難儘,“你剛才好像把嘉賓叫成‘雇工’了。”
導演:“……”
壞了,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導演決定讓萬能的後期把這句話遮掩過去。
但這不妨礙嘉賓們已經無奈地發現, 自己在導演和這個節目組眼中真正的地位。
曾旭苦中作樂地穿上羊圈專用工作服,一邊說:“走吧,雇工們, 圈裡還有幾百頭羊等著呢!”
小花馨蓓正忙著跟莫姐互相檢查臉上的防曬霜塗勻沒有。
林容追在源一後頭,關心他的東西有沒有帶全,而源一躲得比兔子還快。
隻有斯南——
一身銀白色的工作服,腰紮得緊緊,領口拉到最上方,腳蹬擦得鋥光瓦亮的新膠鞋,硬生生把工作服穿出了機車套裝的颯爽。
手裡拎著工具桶,倚在門口聽導演發話完畢,斯南就腳步生風,十分愉悅地向著養殖場衝去。
跟背後還在忙著收拾、手忙腳亂的一眾嘉賓形成鮮明的對比。
曾旭一邊笨拙穿鞋,一邊羨慕地說:“還是年輕好啊!”
而跟在斯南背後的攝影師,似乎已經在這兩天的相處中看穿了真相。他一邊喘籲籲地把著攝像機,一邊默默點頭。
經過他這兩天專盯斯南的觀察,發現這小夥子在娛樂圈名聲一般,但是做事非常用心負責,而且對分內的事相當有熱情。
一看就是個敬業的明星。就憑他這種拚事業的努力,假以時日,肯定會大紅的。
從某種意義上講,敬業是沒錯,後來大紅了,也算是攝影師預言準確,隻是拚明星事業嘛……
多年後回首現在的攝影師:我錯了。
他以為自己見證的是一代新流量的崛起,沒想到是一代養羊大亨的征戰之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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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是個穿著工作服的黑臉老漢,他站在羊圈附近等著,皺著眉看這些明星走了過來。
照他的想法,這活就不該讓這些大明星們來乾。
怕明星受苦?
哦,這倒不是,就牧羊老漢這年紀,誰認識他們都是誰啊。
牧羊人主要是發自內心,十分樸實地覺得他們——
笨。
想到自己在城裡上學的小孫子,假期回家看到牛羊就哭,指著羊糞說是巧克力的曆史,牧羊人就覺得,這些明星跟自家小孫子也**不離十。
天真的城裡人啊!
出於對本職工作的驕傲,以及對這些白白嫩嫩、手上連個功勳象征——繭子都沒有的明星的不信任,牧羊人倒是不用導演強調,就表現出了十足的老師氣場。
比如,宣告著“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的眼神;
“這都不會做,豬腦子都比你多兩個彎”的表情;
“沒人舉手的話,我就點名讓人來演示了”的動作……
一時間,明星們籠罩在了被“老師”兩個字統治的恐懼中。
隻有斯南看起來格外閒適,不時點頭,眼帶肯定,甚至還敢跟牧羊人有積極的眼神交流!
這放在老師那裡,基本等同於在課堂上呐喊“點我名,我要上台”!
在後來的采訪中,嘉賓們談起此時的心情——
彆的嘉賓:“看到李斯闌的表現,我立刻就回想起了小學時候,坐在隔壁的那個學霸……讓我回憶起被彆人家孩子統治的童年陰影。”
牧羊人:“當時想啥?哦,俺想這個小夥子膽挺大啊,一會得讓他上來演示演示。”
導演:“後來演示完了呢?小夥子怎麼樣?”
牧羊人抽了口煙,瞪了導演一眼:“什麼小夥子,叫李老師!”
導演:“……”
“李老師這個水平啊,俺不敢說第一,反正比俺老漢見過的都強……”
至於斯南當時在想什麼——
“大爺手法不錯,以後雇來放羊,我看好他。”
導演:“……”
此刻,他們並不知道彼此內心各懷想法,而且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在場人士還在專心地學習剪羊毛,壓根不知道旁邊站著一位即將對他們實施降維打擊的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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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羊毛你得先把羊捆起來,摁倒。”牧羊人動作流暢地捆起一頭羊,使出巧勁將它按倒在地,用棍子把羊腿上的繩一彆,羊就乖乖躺下起不來了。
牧羊人十分得意地一擼羊毛:“俺這手法彆看簡單,你要是沒有經驗不會發力,肯定做不到。”
說著,他就開始講解如何將羊身上的毛剔下。最好的剃羊毛手法,能讓羊身上留下的毛仍然保持差不多長度,地上的羊毛剃下之後仍然還是一整張,這樣才方便買賣時給羊毛評等級和整理。
說完,牧羊人就看到斯南又衝著他點頭,見他看過去,斯南還露出一個十分友善而積極的笑容。
牧羊人板著的臉也忍不住一笑:“小夥子,你,就是你,你叫啥?”
“李斯闌。”
“李斯闌啊,你上來找隻羊試一下,就照俺剛才說的做。”
斯南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牧羊人並不準備幫斯南的忙,一方麵是節目組的要求,讓嘉賓獨立完成工作,另一方麵,則是牧羊人的小心思。
村裡的孩子不聽話,打一頓知道疼了,就聽話了。
要想讓這些大明星學會剪羊毛,必須得先讓他們吃吃虧,才知道老老實實。
於是,牧羊人也沒看斯南怎麼做,背著手站在一旁抽起了煙鬥,還對下麵坐著的其他嘉賓繼續講解剪羊技巧。
“……你們能學個囫圇就行了,想跟俺做得一樣快那是不可能,一開始能把羊放倒,就算你們成功啦。俺們對你們要求不高,隻要今天剪一頭羊,不害到羊皮、羊腹,俺就去找導演說你們合格……”
“老師,老師。”源一期期艾艾地指著一處,小聲叫牧羊人。
牧羊人眼見著其他嘉賓的眼睛越瞪越大,視線一會落在他這裡,一會落在他背後源一指著的那處角落,左搖右晃,眼神裡很有故事。
不愧都是會表演的人。
樸實的牧羊人不知道,這種表現叫戲精。
他隻是下意識地順著源一指向的地方看去,想瞅瞅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看到那個角落裡,一頭剛剪完全身羊毛的羊正乖巧地站起來,頂著貼身的一層軟毛“咩咩”叫著離開。
而斯南半蹲在旁邊,神態輕鬆、毫不費力地歸攏起地上看起來仿佛連成一整張皮的羊毛。
牧羊人仰頭看天,低頭看表,發現時間確確實實才過去了一小會兒。
遠遠小於他剪毛花費的時間。
“這、這……不可能!”老頭磕了磕自己的旱煙鬥,一溜煙湊到斯南邊上,目光灼灼地盯著斯南,“再來,你再剪一頭。”
斯南低頭一笑,脾氣很好地衝著不遠處招了招手。
牧羊人確定自己的老眼沒有昏花,上次兒子媳婦兒帶他去檢查視力,醫生還誇他兩眼杠杠的。
可是為什麼,他看到羊群裡有一頭羊,自己衝著他跑過來了呢……
更神奇地是,那頭羊停在斯南麵前,低頭咩咩叫了兩聲,回頭掃了一眼,竟然兩股打顫,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姿勢之流暢,就像人類在洗發店tony老師的手下一樣順服。
“嗷嗚——”從跪趴下的羊背後,探出一隻伸著舌頭張嘴微笑的狗頭。
牧羊人這才有點明白,原來是這條狗把羊趕了過來。
趕羊過來的狗衝著斯南瘋狂搖尾巴,被斯南賞了個摸頭殺,快活又滿足地轉身離開了。
當事人與狗絲毫不清楚,這個動作酸倒了一眾覬覦二狗的導演、副導演和嘉賓。
為什麼這狗有兩副麵孔!
在其他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威風的二狗身上時,隻有牧羊人專注地盯著斯南。
斯南剃羊毛的手法堪比理發店總監級彆的tony,連小尾寒羊這種綿羊中典型的“細軟卷”毛質,都能給它們剃出一個滿意的形狀。
堪稱是剃羊毛界的美容美發專家了。
三下五除二,伴隨著手底下這隻羊從掙紮到享受的快速墮落,地上的羊毛也堆積了厚厚一張,而更令牧羊人感到驚訝的,是斯南手裡僅僅拿著一把電動剃刀,卻能把羊毛剃出完全一樣的長度。
從他手底下剃出來的羊,居然看起來……還挺好看?
果然,在羊的配合下動作格外快,效率也很高。剃完毛,斯南拍了拍羊背,這頭羊就聽話地站起來,衝著斯南咩咩兩聲,轉身鑽回羊群裡了。
牧羊人心裡突然有一種古怪的可笑想法。
為什麼感覺這頭羊在感謝理發師???
他沉默地砸吧著早就熄了的煙鬥,看著斯南令他窒息、懷疑人生經驗的剃羊毛效率,憋了好久才張嘴:
“李斯闌……不,李老師啊,你方便給俺講講你這個理發,不是,剃毛手法不?”
斯南: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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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斯南的手法這麼熟練,在場嘉賓們並沒有懷疑什麼,還以為隻是剃羊毛非常容易。
尤其是林容,一看到源一積極地往斯南邊上湊,說要學什麼理發手法,就黑著臉硬把他拽了出來。
林容手裡拿著的剃刀,也遞給源一一把:“彆光看,咱們去試試,我都看懂了,很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