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在黑暗裡的人會渴望救贖。
雲問月不渴望。
因她一生在被救贖著。
七歲的年, 媚殺最後一個名額,她和她的姐姐之間二選一。
有一個人才活下去。
姐姐長她一歲,是這一批裡最傑出的候選人, 她倨傲地看著矮自己一個頭的雲問月,然後說:“去死吧,小怪物。”
這沒有什覺得難的。
她們在暗無天裡的地牢出生,在沒有窗戶的屋子裡習如何殺人, 在權貴和掌事者的審判中自相殘殺。
她們甚至沒有互相喊乳名,互相道晚安,所即便兵戈相向,也沒什值得難的。
所雲問月拚儘全力, 直到最後她的刀尖刺向姐姐的心臟, 姐姐的彎刀捅向她的脖頸。
彎刀長一寸, 但握刀的手向後挪了兩寸。
姐姐倒在地上, 血順著雲問月的刀尖滾下,她站在姐姐麵前, 姐妹倆第一次認真地看著彼此。
姐姐看著她,雙眸裡好似什情緒沒有, 但在一刻忽然變得如此溫柔。不知道了多久,姐姐挪開視線,望向決鬥場屋頂的扇小小天窗。
她忽然輕輕開口:“歡迎來到這個世上,小怪物。”
雲問月沒有理由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媚殺。
年幼時被管事姑姑責罰不可吃飯, 但有小姑娘偷偷藏了半塊饅頭,在夜深人靜時掏出來催促她快點吃掉開始。
年長的小姐姐會幫她梳順被剪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還格外自信地說自己妙手回春,給她剪個冷血殺手的專屬發型。
然後哢嚓一刀,將她的劉海一刀兩斷。
發型師姐姐沉默了一下, 然後落荒而逃,但沒逃幾步就被另外一位姨姨拎了起來,按著她的腦袋她和雲問月道歉。
雲問月每逢陰雨天舊傷就會和重新開始潰爛一樣發癢發痛,徹夜難寐。
會有小姑娘擠到她身邊,笑嘻嘻地說今晚她是疼的話可掐掐自己,還拍著胸脯道:“雲姐姐,你放心睡,就算蹬掉被子我也會給你蓋上的。”
雲問月是個媚殺,但從來沒有忘記該如何去愛人。
她生在暗無天的地窖,但從來沒有被陰影遮蓋。
在深淵裡的人,但凡有一點點溫暖和希望,會拚了命地帶著朝著光亮的地方爬去。
如果做到了,她是英雄。
但如果做不到呢?
“雲問月,既然人是你放走的,就由你來給這些逃犯懲罰。”
“動手吧,殺掉她們。”
雲問月跪在血海當中低下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然後偏頭看了看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同伴。
血泊裡,還沒來得及煙氣的女孩對她撐起一個微笑。
女孩說:“雲姐姐,不是你的錯。”
不自責。
不是你的錯。
你不應該怪自己。
雲問月抬眼看漫山遍野死於她手中的亡者,沒有看到一個青苗獠牙惡語相向的冤魂,她們好似還是保持著最初的樣子,安靜而又溫柔地望著自己。
一如年幼時的她無數次和比自己小的姑娘做了錯事被懲罰後,互相嘿嘿一笑,永遠不會互相責怪的樣子。
沒有人責備她。
除了她自己。
她抬頭望著不斷靠近自己的火光,伸出手蓋上了同伴還未閉上的眼睛,溫柔地替她整理好淩亂的頭發,然後轉身跳進湍急的河流之中。
雲問月並沒有死,她順著河流的方向飄到一個小鎮,她還剩一口氣,本讓她活下去,但她不知道什活下去。
噬心蠱有再次發作的征兆,她強忍疼痛去克製覺得腦袋仿佛炸開,她跌跌撞撞地捂著傷口衝進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撞多少人的肩頭。
最後在意識即將再一次被吞沒的時候,她跪在地上,按上了腰間的匕首。
而就在這時,一手遞到她麵前。
聲音溫潤如玉,沉穩中帶著些溫柔:“站得起來嗎?”
在一刻,雲問月忽然覺得精疲力儘,眼簾一垂,鼻腔一澀,眼淚再也遏製不住。
再。
給我救贖了。
不是任何人的錯。
是我的錯。
雲問月死了。
天,她沒有握住朝自己遞來的手,她是撐著搖搖晃晃地身子站起來,冷淡地從人身旁走。
她離開嘈雜的市井,迎麵撞上來追捕自己的殺手。
雲問月被帶回樓中,不知多少雙手按著她的身體,掰開她的嘴巴,強灌下數十噬心蠱。
往後的子她記不清了。
萬千蠱蟲在她體內繁衍,啃噬著她的每一塊血肉,侵蝕她的腦。
她成了樓內最漂亮的提線木偶。
雲問月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去哪些地方。
她的神智好像永遠停留在了個夜晚,抬頭可看見皓月當空漆黑夜色裡零星幾點的光芒,往遠處看是一望無際的山川河泊。
這個世上自己做到什,但最終什做不到的人很多。
雲問月是其中的一個。
不知道了多久,她好似忽然從一片混沌和被蠱蟲布滿的神經中找到了一處窟窿,她試探性地擠進個窟窿,短暫地奪回了屬於自己的意識。
她的刀抵著一個小姑娘的脖頸。
小姑娘莫約七八歲,滿臉是血不服輸地昂著頭,通紅的雙眼倔強地盯著雲問月的眼睛。
她的手裡攥著一把匕首,還維持著半屈著小臂的動作,好像是偷襲雲問月,但匕首還沒來得及伸出來,就被雲問月先封了喉。
在一刻,雲問月忽然,當年自己的姐姐是不是像現在她看著這個小姑娘一樣,這看著自己呢?
雲問月垂下胳膊。
小姑娘出刀快而果斷,趁著雲問月這一動作,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捅進她的心臟。
躲藏在周圍的人們朝著小姑娘奔來,歡呼著這位臭名遠揚的殺手終於血債血償,在此地被了解了生命。
“才起七歲就贏了這老成的媚殺,真了不起。”
雲問月的意識還沒消散。
她隱隱約約聽到這一句話,在心裡忍不住回嗆一句。
什意思?
老成什老成?帶個老字多不好聽。
她可才十四歲呢。
謝悼把不帶他們欺負人的人全給欺負了。
慘叫聲很嚇人,南遙全程是捂著眼睛的。
當然捂眼睛的原因還是因這群人剛剛了嘗試非禮南遙把褲子給拖了,謝悼顯然是不會幫他們穿上去的,但他也不愛看,所他很不耐煩地全給砍了下半身。
南遙很痛苦,雖然她閉上眼睛了,但是並不妨礙腦袋裡已經有畫麵了。
她覺得自己臟了。
於是她強迫自己不去眼前發生了什事,暗示自己去小黃光屁股跳舞此來轉移注意力,然後著著就變成謝悼光屁股跳舞。
啊呀!!
什噩夢!
南遙臉更紅了,她直接把腦袋埋在膝蓋上開始不好意思地哼哼唧唧。
欺負完男人們的謝悼走到南遙麵前,皺著眉看她:“你又在乾什?”
南遙沒臉見謝悼,她依舊埋著腦袋不抬頭,蚊子一樣小聲哼唧道:“在會變成一個成年人。”
“……”這久去了,謝悼還是無法猜準南遙究竟在些什。
他倒是不討厭無法把控的事情,如果當一個人習慣永遠不死的形態活在這世上,會逐漸變得不在意將發生什、可發生什。
謝悼很少會去了解什東。
但是……
他蹲下身,伸出手握住南遙的脖頸,迫使她抬起頭,然後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雙漆黑的眼仁中看不出什異樣的情緒,謝悼好像真的就是這樣看著她一樣,雙眸平靜地沒有一點波瀾。
南遙和他眼瞪小眼,不知道對視了多久,終於覺得眼睛發酸動認輸:“你看著我乾嘛?”
“我在嘗試。”謝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