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番外(二)(2 / 2)

攝政王還沒駕崩 柚子貓 11950 字 10個月前

他高高的飛過鏡湖,鏡湖後有一大片蒼翠欲滴的竹林,蔥蘢而瑩潤的靈氣自竹林深處緩緩升騰,微風隨之而來。

諸鶴隻飛進竹林的一半,便猛然間覺出這片竹林內早已被設了用來封印的結界。

然而那設下結界的人修為顯然遠在諸鶴之上,甚至遠不止千年萬年——未等諸鶴反應過來,身上原本的靈力便像是被抽空了似的褪得一乾二淨,再不見絲毫蹤影。

陡然失力的玄鶴再難飛過麵前的綿長的竹林,隻能奮力的拍了兩下翅膀,難堪的,重重的落在了厚重的泥土上。

展開的雙翼被銳利的竹尖一片片劃傷,淡淡的血一點點透了出來——在諸鶴落地用最後一絲力氣化為人形的時候,染臟了他白色的衣衫。

諸鶴掙紮著站起身,咳出的血沁在他走過的竹葉葉片上,顯得斑駁又狼狽。

他踉踉蹌蹌的向前走,沒走出幾步,便見一扇竹門出現在他眼前,兩名紮著丸子的小童有板有眼的守在竹門前,不時還要四下望望。

諸鶴陡然退了兩步,繞著院子的籬牆跌跌撞撞向內走。

然而籬牆儘頭,一泓溫泉出現在他的目光裡。

那泉眼的熱氣不斷上湧,看上去溫暖而縹緲——諸鶴定了定神,終於看清了泡在溫泉內的那個人。

是望帝。

準確說……是

光著身子,閉著眼睛,在沐浴的望帝。

諸鶴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哪根弦搭錯了,亦或是太過偏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他滲著血的手指悄然而緊張的握住了籬牆,目光向下,透過層層繚繞的霧氣和水麵看過去——終於看清了那在水下的……

“大膽?!你是何人!竟能穿過結界闖入這裡?!”

一道清脆的童聲響起。

諸鶴回過頭,方才那守在竹門前的小童不知何時尋到了他,此時正看上去氣憤無比的瞪圓了眼睛。

諸鶴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於是再次被那名小童搶了先。

“你竟偷看帝君沐浴!無恥小人!你究竟如何穿過結界來到此處?!”

諸鶴:“……”

正待諸鶴要再說什麼,一道清冷的聲音終於從溫泉中傳了過來。

望帝微微睜開了眼,看到是他,似乎有些疑惑:“怎麼突然來了這裡?”

蒸騰的霧氣裡,諸鶴看不清望帝的神情。

隻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又或是兩人著實太久沒見——恍惚之間,諸鶴突然便覺得眼前這個人十足陌生。

再回想過往種種……

諸鶴很輕的歎了口氣,他搖搖頭:“我出來玩,跑錯地方了。”

那名小童極不客氣的抬高了臉:“胡說!你當這是誰都能來的地方嗎!你為什麼能穿過結——”

“好了。”

望帝打斷了小童的話,柔聲道,“吃午膳了麼,想吃什麼?我陪你一次用膳。”

諸鶴遲疑的看著他,許久後搖了搖頭:“我吃過了。”

望帝便思索了片刻,溫潤笑道:“那便當陪我吃吧,用過膳後,我帶你四處轉轉,可好?”

諸鶴問:“你是因為很久沒見麵了,在補償我嗎?”

望帝眉峰終於微微收斂了些:“你今日……不開心嗎?”

“沒有。”

這次諸鶴利落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也一並將在籬牆上鮮血淋漓的雙手背在了身後,然後才開口,“我跟你一起吃飯吧,我先去外麵等你,你收拾好再出來,不用著急。”

望帝擰了擰眉,想說什麼,又看到還在旁邊守著的小童,終歸沒開得了口,隻得點了點頭:“外間有你愛吃的靈果和山楂,先墊墊肚子。若是冷了……”

諸鶴的

身影卻未往竹屋中走,而是沿著籬牆一步步向竹林外走了出去。

竹林中依舊隻有風吹的聲音,原本追在身後的侍衛與刑司官像是也一並被封印了似的,寂靜又無聲。

失了靈力的諸鶴走不了太快,好在竹林不深,他加快腳程,走到了來時的竹林儘頭。

雙翼化形時滲出的血終於將諸鶴純白的長衫染成漸暗的褐色,未乾的血順著他垂下的指尖無聲無息落入泥土,很快便消失不見。

鏡湖另一邊,早已等候多時的刑司官和一排排的侍衛皆是麵色巋然:“諸鶴!你擅闖正殿,私入禁地,汙蔑帝君,你可知罪!?”

諸鶴原本鬆鬆綰起的墨發早已垂了下來,沾著來時星星點點的血漬。

他抬起眼,又翹起唇角,輕聲道:“我知罪。”

刑司官早已聽過數遍諸鶴的不訓事跡,怎麼也沒料到他認罪的這麼快速乾脆,再加上他終歸是帝君親自帶入仙界的人,於是一時間愣了愣,半晌才道:“就算你得了帝尊之幸,也不可不守……”

諸鶴向前走了一步,徹底出了竹林。

他揚起臉,沉沉的眼看向對麵烏泱泱的人群,忽而道:“我在民間時曾聽聞一個傳說,在仙界正殿後有一鏡湖,之所以為鏡湖,是故無波無瀾,無驚無濤。”

刑司官手中的刑仗在地麵上重重一擊:“傳言不可信。”

“來之前,我偷偷查了他的書。”

諸鶴狡黠的彎唇一笑,依稀突然有了幾分少年時的模樣,“法書上說,正殿乃仙界參政議政之所,若有革除仙籍的懲罰,便由刑司將人帶往鏡湖之外的登仙台,或者也叫……誅仙台?”

刑司官神色一變,肅聲道:“該如何懲罰應依照刑策按規執行,你所犯之罪尚不至此,更何況你是望帝……若你誠心悔過,法可從輕。”

“誠心悔過?”

諸鶴歪了歪頭,似是想了片刻,哈哈大笑出聲。

他隨意伸手拂去了指尖的血痕,神色輕狂:“我在這裡的千年光陰……望帝尚未能讓我誠心悔過,就憑你們?!你們配嗎?”

“大膽!”

刑司官從未見過罪人如此猖獗,手中刑仗一揮,厲聲道,“仙界法令不可違,先將人拿下!帶望帝親自處置!”

鶴的修為早已被結界壓製幾乎全無,隻憑剛剛走出竹林後恢複的一星半點自然絲毫無法與麵前的眾卿抗衡。

侍衛們雖然不敢殺他傷他,但動手之間難免觸及傷口。

諸鶴並不覺得疼,反而覺得更加清醒——更加清醒的看到這荒唐的千年,該是時候截止。

他該有自己的人生。

在下一次侍衛攻擊而來的時候,諸鶴找到了其中的空隙。

他借著鋒芒閃耀的刀柄劍尖而起,用兩翼幾乎難以抬起的翅膀勉勵支撐,終於找到了鏡湖向外延伸的寬廣高台——

那是一片明淨而澄澈如玉的石台,向下望去,雲朵靜謐的將仙界與人界隔出一道天壤之彆。

千年之前,他也曾從這裡眺望一個全新的未來。

暗褐色長衫上的血一滴滴沁在登仙台上,忽然間兵戈聲停止。

諸鶴抬眼,看到了那個從竹林而來的身影。

那身影清雋,挺拔,麵容瑰麗——是傳說中三界最好看的容顏。

千年光陰荏苒,那個人絲毫未變,隻有自己在蹉跎的歲月中越發寂寞,不斷老去。

諸鶴輕輕笑了一下,恍惚間又有了點初識時勇往直前的模樣:“你來了。”

“……為什麼?”

那人眼底的神色複雜翻湧,隻可惜從來都難以讀懂,“不要走……不行嗎?”

“不好。”

登仙台上呼嘯的風聲刮得諸鶴終於覺出些疼痛,他舉起手,朝那人遠遠揮了揮,“如果當時讓我再選一次,我不會跟你回來。”

“望天帝君,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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