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凜冽寒風中,兩隻翼展超過兩米的金雕滑翔歸來,飛行的軌跡在空中交錯。
它們有力地拍打雙翼,其中一隻輕盈地落在王女的小臂上,抖了抖翅膀保持平衡,穩穩站住。另一隻卻飛得稍慢了些,被它的姐妹提前占領降落點,不得不落在一旁包裹著牛皮的橫杆上,發出不滿的鳴叫。
艾琉伊爾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鮮肉,駕輕就熟地輪流喂了幾片,就放開讓它們自己吃。
金雕成長得很快,幾個月下來,這對姐妹的體型已經和父母相當,它們正在鍛煉飛行和捕獵技巧,有時候還會抓回野兔之類的獵物,得意地展示給小王女看——雖然這些獵物通常進了它們自己的肚子。
它們每天都會出門飛行,看起來有模有樣,隻有白色的尾羽表明它們尚且處於亞成年狀態,還需要多加磨練。
眼瞧著兩隻金雕吃過一餐,艾琉伊爾便示意它們出去繼續鍛煉。
哪成想姐妹倆剛滑出去一小段距離,就又繞回來,在洛荼斯身邊圍著轉,毛絨絨的強健鳥腿在地上蹬來蹬去,像穿了厚厚的絨褲,淺茶色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洛荼斯,就是不肯走。
艾琉伊爾見狀黑了臉,快步上前做出驅趕的手勢:“自己出去玩,快點。”
金雕姐妹這才飛了起來,在兩人頭頂盤旋幾圈,疾衝而上,沒多久就成了兩個模糊的小黑點。
洛荼斯溫和道:“時間不早,你還跟它們鬨著玩兒,該換衣服了。”
艾琉伊爾不言不語,隻往洛荼斯麵前一站,直起脖頸,微微垂首。
“我剛才沒摸它們。”洛荼斯無辜道,抬起手以示清白。
小王女語氣平平,又好像帶了點控訴:“要不是我過來,您的手已經放上去了。”
“……”洛荼斯無法反駁,於是摸了摸小王女的頭,黑發柔軟涼滑,乖巧地貼在她的掌心。
艾琉伊爾滿意了:“我回去換衣服。”
看著小王女邁著輕快步伐回房間的背影,洛荼斯不由得輕輕搖頭,眼底浮現笑意。
過去幾個月,兩隻金雕的喂養和訓練工作基本都是由小王女完成的,但或許是出於動物本能的直覺,它們常常喜歡到全程沒出什麼力的洛荼斯身邊晃悠。
她總會下意識抬手順順毛,成長期的金雕頸毛順滑,羽翼光亮,肚子底下絨毛蓬鬆,手感不錯。
小王女撞見這一幕,當時沒說什麼,落寞地轉身走掉了,結果晚上就縮在洛荼斯身邊,將腦袋放在她手心下蹭蹭。
“都是您養大的,您不能隻偏心它們。”
艾琉伊爾理直氣壯。
從此洛荼斯再也沒“偏心”過。
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還會顧慮神明身份,儘量不去做這些親昵的舉動,但現在已經沒必要考慮了
三年多的陪伴,連夜晚都是互相依偎著入眠,她們之間的關係比起神靈和信徒,似乎更接近親人,最起碼洛荼斯是這麼覺得。
稍頃,換好衣服的艾琉伊爾從房內走了出來,她身穿相對正式的長款裙袍,造型簡潔但莊重的金飾在頭頸手足處閃爍著璀璨的光。
今天是小王女的十三歲生日,按照古索蘭人的習俗,她應該在神廟接受洗禮儀式。
索蘭契亞人民的一生隻有四次洗禮,出生足月、十三歲、十八歲成年,最後一次則是在死後的葬禮上,由此可見十三歲生日的重要意義。
洛荼斯替小王女理了理發飾,想到初遇時對方的模樣,一時間心裡有些感慨。
有一點,艾琉伊爾說得沒錯,她的確是自己養大的孩子。
“走吧,穆婭在等你。”
兩人來到祭神室,女祭司正立在神像前,喃喃地低語著什麼。
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她轉身恭謹行禮,先向洛荼斯點了點頭,才對艾琉伊爾說:“王女殿下,一切準備就緒,儀式可以開始了。”
時間仿佛與三年前重合。
那時的小王女剛來到神廟,在祭祀蠟燭燃燒的香氣中,在女祭司虔誠的注視下,懷揣著不確定的期待,對河流女神的神像宣誓從此忠誠。
隻是那時祭神室內隻有小王女和女祭司兩人,靈體版洛荼斯懸浮在半空,不計入內。
而現在,女祭司和她的女兒瑞雅站在一旁,王室親衛隊的幾位騎兵守在門邊,神廟書吏以及其他祭司在室外石階下守候,旁觀王女的十三歲洗禮儀式。
艾琉伊爾在同樣的位置單膝跪地,卻沒有仰望大理石雕像,而是悄悄將目光投向離她最近的洛荼斯。
黑發的書吏察覺到她的視線,報以寧靜的微笑。
沒有人知道神靈的化身就在此處,除了艾琉伊爾和洛荼斯自己。
隱秘的喜悅充盈小王女的心扉,她幾乎有點忘乎所以了。
當女祭司手持盛滿伊祿河水的小瓶子向她走來時,艾琉伊爾忽然出聲:“我可以請求由洛爾嘉為我洗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