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折磨(1 / 2)

神靈是不會做夢的, 祂們沉睡時意識裡閃現的場景,必然是過去的真實或可能的未來。

思維穿越層層疊疊的水幕,巡遊過萬花筒般的隧道, 帶領洛荼斯看到記憶中的過往。

穿越那天, 似乎隻是個普通的日子。

天空飄著細雨,水霧朦朧, 洛荼斯將傘收起放在置物處, 與同行的旅客們一起緩步走進國立博物館。

古索蘭專展區,陳列著那個時代部分留存至今的文物,它們安靜地躺在特製玻璃密封的展櫃裡, 無聲訴說王國曾經的輝煌。

索蘭契亞與洛荼斯生活的現代足足隔了三千年,被曆史研究者列為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古文明之一,可惜她早就湮沒在歲月長河中,隻留下這些殘缺的文物記載, 讓後世人苦心孤詣地猜測、摸索和探尋。

記憶裡的洛荼斯有一頭微微鬈曲的黑發, 相貌與河流女神有八分像, 隻是更親和些。

與其他興奮活躍的遊客不同,洛荼斯靜得像幅畫, 她在展櫃前時走時停,最終在一個單獨的展櫃旁站住了。

一麵鏡子。一麵邊緣鑲金、中央嵌著藍寶石的圓形青銅鏡, 金框上雕刻蛇紋,蛇信抵著尾尖, 將數千年過去依然光可鑒人的鏡麵圍在其中。

如同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洛荼斯不自覺向前傾身, 也的確從鏡裡看到了自己的臉。

但是不對, 鏡中人發色極淺, 服飾古典, 神色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那不是她。

下一刻鏡像倒轉,天地翻覆,在一頭紮入混沌深海般的窒息感裡,洛荼斯失去了意識。

這是河流女神作為卡迭拉神廟的石像恢複清醒之前所發生的全部,又或者說,是她以為的全部。

為什麼之前沒有留意到呢,在現代的那些記憶,分明就久遠得如同發生在上輩子,洛荼斯把這種恍如隔世感歸為穿越帶來的錯覺,但事實恐怕是,她與過往已隔千年。

是否在神話體係建立的最初,她就已經來到了當時的索蘭契亞。

究竟是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才能化身神靈在此時蘇醒?

洛荼斯不知道,但她想要了解。

神殿穹頂,河流線條邊的點點星光閃爍著。

每隔一小段時間,就會有一顆光芒從上麵墜落,沉入洛荼斯身處的池水間,揉碎成細小的星屑,再一點點被吸納進神靈體內。

整個過程緩慢而有序,而在信仰聚集之處,還有數不勝數的光點閃動,想要將它們完全收為己用,耗費的時間將以年為單位計。

神靈的指尖,卻在此時輕輕動了動,又歸於安靜。

信仰光點落下的速度隨之加快了些。

即便是在沉睡之中,洛荼斯好像也記得,要儘快。

因為還有人在等她回去。

——————

水聲潺潺,艾琉伊爾走出秘密訓練場開在山岩上的洞口,麵無表情地脫去外衣,躍入水中。

遊過流經此處的白伊祿河,王女水淋淋地站在對岸,隨意招了招手,便有兩隻金雕俯衝而下,分彆將供更換的衣物和大塊布巾丟在她展開的手臂上。

艾琉伊爾擦乾水珠,披上外衣,準備回卡迭拉神廟。

今天是她待在卡迭拉的最後一日。

再過幾天,假期就結束了,王女必須在那之前返回底格比亞,否則將被視為違反軍紀。

其實在此之前,艾琉伊爾是想參加過祭典就啟程返回的,但祭典結束後,她還是情不自禁地留了下來,一直拖到不能再耽擱。

幾天以來,艾琉伊爾基本上就在祭神室度過,論起跑祭神室,她比神廟的兩位祭司還勤。

神廟眾人不明就裡,紛紛稱讚王女對洛荼斯女神的虔誠,感歎難怪隻有她得到了女神的垂青。

最後一天,艾琉伊爾去了一趟秘密山穀,站在寬寬的白伊祿河前,忽然意識到,這次沒有誰會帶她渡河了。

沒有神靈的化身,也沒有信使小姐。

艾琉伊爾還是自己遊了過去,初春的河水依然冰冷,她覺得有點委屈。

就算神國出了事,就算女神那邊確實很忙,總可以讓信使小姐過來吧?至少,也可以回應她哪怕一次吧。

然而沒有。

於是王女又開始擔心,會不會神靈的國度真的出了什麼大事,以至於洛荼斯分.身乏術,半點多餘的心思都抽不出來。

這麼一想,她便擔心極了,恨不得自己有能力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哪怕能幫上一點忙也好……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本該能光明正大從正門進去的艾琉伊爾一路神遊,走到了神廟後牆。

畢竟翻了三年的牆,習慣使然。

艾琉伊爾反應過來,按了按額角,想著再翻一次牆也沒什麼。

她向後倒退兩步,剛要助跑借力越過圍牆,忽然耳尖一動,神色頓時變了。

細微的風聲夾雜著衣物摩擦與女人喘息呻.吟的聲響,落入王女耳中。

艾琉伊爾當然知道這是什麼聲音。

她曾隨軍襲殺搶掠索蘭村鎮的薩努爾人,當他們抵達被占領的村莊,總會看到最醜陋的貪欲,那些貪婪的薩努爾人掠奪糧食與布匹,也掠奪手無寸鐵的女人,無所顧忌地展現醜惡。

而此刻艾琉伊爾聽到的,就是類似的聲響,隻是沒有掙紮的慘烈,多了害怕被人發現的小心翼翼。

……不可原諒。

怎麼敢,怎麼會有人敢在洛荼斯的神廟裡做出這種事?!

驚怒與殺意在瞬間統治了艾琉伊爾的意誌,她如同矯健的貓科動物那樣,無聲無息地翻過圍牆,一手按著腰間的佩劍,走向聲音傳出的矮樹叢。

她沒有掩飾腳步,於是隱約的動靜立時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靜中,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再次響起。

一個衣衫不整的陌生女人從樹叢後麵鑽了出來,她身穿下級祭司服,勉力維持著鎮定,卻在看到王女的同時慘白了臉。

艾琉伊爾的劍已然出鞘,森冷道:“另一個人呢,叫他滾出來。”

女人抖著嗓音:“沒有其他人,隻有我,隻有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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