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城主,一個在老城主“病逝”後被塞進來的王室旁係血裔,更準確地說,他是霍斯特同一係的子侄。
大概是因為昨天的下馬威沒能實施到位,自覺被落了麵子,這位一城之主故意忽略了王女,向商隊主人遞來邀約。
信中假模假樣地表示要與商隊談合作,直到信件末尾,才輕描淡寫提到王女,大致意思是:
聽說你的護衛隊裡大多是王室親衛,還包括被流放的王女和曾經大名鼎鼎的王城守將莫提斯?太稀奇了,本城主很好奇,過來商量正事的時候記得帶上,好讓本城主開開眼界。
明晃晃的挑釁,不加掩飾的輕蔑。
這是一個正常城主能乾出來的事?
城主府內,眾多幕僚與官吏也是這麼想的。
挑釁王女,私底下刺一兩句也就算了,還光明正大地寫在信上送去,甚至不忘在信上蓋印章……請問城主大人,您這是生怕對方抓不到把柄嗎?
一名幕僚苦口婆心地勸說:“大人,邀請函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隻是拜托您,接下來合作交給我們來談,不用大人多費唇舌,您看可以嗎?”
城主一邊看舞女在麵前抬臂旋轉,一邊懶洋洋地哼道:“難道你真以為,我是要和那個小破商隊談合作?”
幕僚:“……”他當然清楚城主隻是想借機羞辱王女,可就是因為知道,才必須勸住啊!
“我不明白你們都在怕什麼。”城主真心實意感到困惑,“艾琉伊爾,一個剛成年的落魄小丫頭,就算在邊境做出些成績,又有什麼好忌憚的?莫非邊境軍團還能橫跨半個索蘭契亞來給她撐腰?”
“可那位畢竟是王女——”
“先王之女,又不是陛下的女兒,算哪門子王女。”
你隻是陛下的子侄,年紀也不比王女大多少,究竟是哪裡來的底氣讓你這麼瞧不起人,就憑陛下把你塞來這裡嗎!
幕僚在心中忍無可忍地痛罵。
八年以來,他和同僚跟在城主左右,事情都是他們在管,責任也是他們在背,城主所做的隻有揮霍無度和閒來挑刺,讓一眾官吏心力交瘁。
就比如眼前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女能仗著商隊護衛這一重身份推脫,旁人卻不能真把她當護衛看待,更彆說在明麵上刁難了。
否則事情傳出去,讓尊奉王室的民眾怎麼想,讓支持王室直係的先王舊臣怎麼想?
然而這些話幕僚也隻能在心裡嘀咕,說出口的依然是小心翼翼的勸導。
“大人,我隻是認為您沒必要和王女計較,畢竟是王室直係,視而不見就好,何必與她糾纏,說出去名聲也不好聽啊。”
城主臉色一沉:“放肆!”
幕僚一驚,與身後的幾位官吏一同倉皇低頭,隻聽城主怒斥道:“她是直係?你聽清楚了,隻有陛下所在的脈係才是正統血脈,現在是,以後也將一直是!”
幕僚抖著嘴唇,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城主問:“怎麼不吱聲了?”
幕僚艱難道:“是我失言,懇請大人寬恕。”
“真掃興……”
城主擺了擺手,也沒興趣再看眼前輕歌曼舞,大搖大擺走出議事廳。
議事廳,哈。
除了這裡,還有哪座城主府的議事廳能看到舞女獻演?
幾名官吏對視,均是慘然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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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函所寫的日期,是在兩日後。
作為邀請函上特意注明“要記得帶上”的護衛之一,艾琉伊爾十分淡定。
她完全舍棄了華麗的金飾與衣袍,輕鎧覆身,戰靴束緊,王女對著落地銅鏡穿戴好洛荼斯送給她的腰飾,簡潔素淨的飾物,搭配著鎧甲勁裝也不顯違和。
洛荼斯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飾,是標準的女官裝束。
她正要束起黑發,就聽艾琉伊爾道:“這次,您可以不去嗎?”
“嗯?”
“信上隻提到我和莫提斯,大概不會允許其他護衛跟隨,如果您作為女官一同赴約,我又擔心那個蠢貨不知輕重,言語冒犯。”
不是擔心,是一定。
從所獲情報與之前那兩個挑釁舉動來看,現任城主大概率是個蠢貨——艾琉伊爾完全可以毫不客氣地這麼稱呼他,因為正常人做不出那樣的行徑。
麵對這種家夥,艾琉伊爾很不情願讓洛荼斯出現在他的視野中,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在見麵時大放厥詞,冒犯到神靈?
儘管可能性不高,但一想到洛荼斯也許會聽到輕蔑、貶低甚至謾罵之語,艾琉伊爾就滿心殺意。
洛荼斯並不知道王女的關注重點在這裡。
她想,艾琉以王女身份出席時身邊有一位女官很正常,可如果作為護衛赴約,女官或隨行親衛的存在就不那麼合適了。
於是洛荼斯輕輕頷首,表示同意。
不能同行也沒什麼,奈何這次的邀請者態度鮮明,手段粗劣但直接,她擔憂王女,想了想,還是決定作為透明靈體同去。
艾琉伊爾抵達門廳時,商隊主人早已等候在此,莫提斯則坐在一旁,認真擦劍。
“殿下,您真的要去嗎?”商人猶有遲疑,“這城主絲毫不顧及表麵禮節,他說要讓您前去,或許隻是想借機刁難。”
艾琉伊爾:“嚴謹點說,他必然會想儘辦法讓我出醜。”
甚至不能算作殺局,殺局這東西,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布置出來的。
莫提斯以前還會自己琢磨彎彎繞繞,但自從跟隨王女,就沒怎麼動過腦子,聞言才回過味來,握著劍柄冷笑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