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批救災物資從王城而來, 抵達迪西蒙時,災民救濟與災後重建的工作都已經踏上正軌。
這就意味著,艾琉伊爾來此的目的達成, 而王太子賑災的使命也可以就此結束了。
王女決定率領商隊離開, 前往這場漫長旅途的最終目的地——阿赫特。
羅穆爾則打算與運送物資的車隊一同返程。
兩隊車馬一前一後,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相繼駛出了迪西蒙城。
出發之前,艾琉伊爾命人打造出白銀質地的王室紋章,將其鑲嵌在馬車上, 到了這一步,商隊護衛的身份不必再被提起。
她將作為王女重返王都。
寬大敞亮的馬車內。
洛荼斯將一條毛茸茸的純白緞帶覆在眼睛上,背靠軟墊,微仰著頭閉目養神。
一隻金雕自天空俯衝而下,即將落地時收攏雙翼,停在了車窗上, 一雙尖銳有力的爪子抓緊了窗欄,探頭探腦地往裡看。
“你的食物在這裡,謝普拉。”王女坐在洛荼斯身邊, 對不知多少次停錯了位置的金雕說。
金雕歪了歪頭, 試圖親近神靈的本能終究沒有敵過對食物的渴望,剛要飛到另一側的窗戶那裡, 這個位置就被她的姐妹占據。
另一隻金雕從艾琉伊爾手裡啄起肉片,仰脖吞下,還從喉嚨裡發出咕咕的嘲笑。
金雕謝普拉不甘示弱, 回敬更大的鳴叫聲, 有來有往。
以兩隻金雕的吵架作為背景音, 洛荼斯開口道:“是不是快到王城了?”
沿途的道路開始變得平整寬闊, 顯然已經駛上了大道。
艾琉伊爾點了點頭。
她嘴角帶笑,眸光並無多餘的波瀾,心態非常平穩。
阿赫特是霍斯特所屬勢力盤踞的中心,艾琉伊爾僅帶了一支親衛隊就回到這裡,無異於一場豪賭。
風險是存在的,但這也是一種保護——誰會相信隨身僅有親衛隊的王女會有奪位的心思?
霍斯特格外注重自己的聲譽形象,要是想不顧及旁人眼光地對艾琉伊爾下手,他自己就得先掂量掂量。
當然,艾琉伊爾也沒想就這麼在王城成事。
王女之名所能起到的作用比較有限,她最大的優勢依然在軍中,會接下霍斯特的召令返回阿赫特,無非是想最大限度利用好自己的身份,弱化爭鬥後期的阻力。
很冒險,但隻要能成功……
“說起來,最近都沒有刺客動手。”
莫非是霍斯特終於想通了,不再浪費人手?
艾琉伊爾回過神:“或許是顧忌羅穆爾,也有可能覺得我即將抵達王城,沒辦法在他的地盤上掀起風浪,所以乾脆等我到了再說。”
也說不定另有所圖。
什麼樣的圖謀,才會讓霍斯特放棄沿途刺殺?
想到某種可能性,艾琉伊爾唇角一壓,眼中閃過厭惡的情緒。
無論如何,隨機應變就是了。
此時到王城還有一段距離,洛荼斯將毛絨緞帶從眼皮上拿開,仔細疊好放到一旁。
“下棋嗎?”
瑟沙特棋盤擺在兩人之間,獸頭棋落在局上,沒暗藏什麼殺機,節奏悠閒。
以至於棋子都不像是在交鋒了,而仿佛是一群小動物互相拜訪鬨著玩,給棋盤蒙上了一層輕鬆的童話氛圍。
“洛荼斯,再過幾天就是造物日。”
“嗯。”
“民間都說造物日是主神誕生之日,也就是說,是您的生辰?”
洛荼斯執棋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
造物日是每年的第一天,民間也叫神誕節,傳說八位主神和世界就是在這一天自原初之水中孕育。
“應該不算。”洛荼斯回答。
“那您有生辰嗎,是什麼時候——十一月的祭典那天?”
獸頭棋落在格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碰響。
洛荼斯當然有生日,不過並非是作為神靈的誕辰,那是為人時的回憶。
年複一年,一成不變的宴會,被打扮得像個完美的標誌,所說的任何話,所做的任何事,都不能有半點疏漏。
儘管認可生日對於他人的意義,也很願意在這種時候送上祝福,但對洛荼斯自己而言,她並不喜歡。
沉默隻是一瞬,洛荼斯輕描淡寫道:“沒有。”
“這樣啊,本來還想在您的誕辰那天,送您一點特彆的供奉……”
洛荼斯略感好奇:“是什麼?”
王女立刻指向自己。
“不收,你還是在人間待著吧。”
洛荼斯低笑,神情難得有些促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