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王女第一次突發奇想,要把她自己送出去了。
最近一次還是在幾天前,迪西蒙審判日那天入睡前,艾琉伊爾再次開始籌劃未來,表示這種貪官汙吏雖然不能完全杜絕,但絕對要嚴厲打擊,越少越好。
洛荼斯安靜地聽完,若有所思道:“這算不算是對神靈誓願?”
王女則說:“不僅這次是,我對您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
就好像其他很多神話體係中所描述的那樣,在索蘭神話裡,向神靈誓願而不達成,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洛荼斯什麼都沒說,艾琉伊爾就已經一本正經道:“如果以後有任何一項沒有達成,我就把自己供奉給您。”
那時候,洛荼斯搖了搖頭,隻當是孩子氣的話。
而現在,同樣的話又說了一遍。
聽到“不收”的回答,艾琉伊爾抬眼,一雙眼尾上翹的剔透眸子注視著神靈,似有些委屈:“您沒法不收。”
“這又是為什麼?”
“我本來就是您的……信徒,您總不能讓我改換信仰。”
“哦——把我的信徒送給我,王女殿下果然狡猾。”
洛荼斯神情沉靜,要不是看眼神裡閃動的笑意,沒幾個人能看出這是個玩笑。
艾琉伊爾勾起嘴角,笑容顯得頗為無辜。
然後落棋。
一隻狼頭棋毫不留情地吃掉了鳥首棋,風格陡然一變,小動物互訪的輕鬆氣氛被打破了。
洛荼斯的注意力頓時移到了棋盤上,兩人你來我往,開始上演一場動物世界大逃殺。
直到最後,艾琉伊爾用張口露牙的獅首棋攻入洛荼斯方的巢穴,與此同時車窗外傳來勒娜的低聲提醒:
“殿下,洛爾嘉小姐,阿赫特快到了。”
艾琉伊爾稍微抬高聲音:“知道了。”
隨後開始整理棋盤,口中還道:“表麵上是您輸了,其實輸的是我。”
洛荼斯失笑:“嗯,讓我聽聽你的瑟沙特棋新解。”
王女振振有詞:“您看,我的獸王落進了您那邊的巢穴,這邊群棋無首,如果是在真實的獸類叢林就已經敗了,隻能並入您的獸群,任憑驅使。”
洛荼斯:“……”
還好王國的棋手聽不到艾琉伊爾的高見,否則就算艾琉是王女,那些棋手也肯定會和她好好爭論一番。
這種解讀就離譜!
洛荼斯偏過臉,目光透過車窗,看到前方高大的城牆。
城牆由淺色巨石壘成,極其高大,在陽光之下仿佛鍍了一層金芒。
在城牆之內,就是索蘭契亞的王城,被譽為王國心臟、諸神光輝所聚之地的阿赫特。
洛荼斯曾經來過這裡,隻不過是在數千年之後。
那座現代都市幾乎泯滅了古索蘭時期的痕跡,甚至不再叫阿赫特,隻有兩三處殘破的遺跡和城中的博物館保存了一點舊文明的餘暉。
洛荼斯側頭看向艾琉伊爾。
王女嘴角還掛著片刻之前輕鬆愉悅的淺笑,雙眼凝望城牆,眸底光影交錯,情緒難明。
相比洛荼斯,王女對這座城池有著更深刻也更複雜的感情。
她的童年在這裡度過,作為真正受儘寵愛、眾星捧月的小王女,阿赫特承載了最無憂無慮的那段時間。
但從神國跌進冥府,從雲端落入低穀,也同樣是在王城。
馬車緩緩停下,隨即再次開動,暢通無阻地穿過城門,一路駛向城內。
王城內部十分繁華,即便在隆冬時節也行人如織,由於幾天後就是一年之始造物日,街道邊的樹木枝頭掛著形狀不一的物件,對應諸神的護身符,為城內風景增添了許多不同的色彩。
“這是要去……王宮?”
洛荼斯從窗外收回視線。
艾琉伊爾單手支著下巴,眼睛裡映出主道兩旁的建築,和記憶裡一一對應:“嗯,是去王殿的路。”
洛荼斯微微蹙眉。
王女輕聲說:“霍斯特不會這麼快動手,畢竟之前父王的葬禮上,他還悲痛欲絕地趴在空棺上哭。”
倘若王女一進城就出了“意外”,他當年的表演總會顯得有些微妙,霍斯特愛惜名聲,最起碼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危險舉動。
但其他操作就不一定了。
艾琉伊爾:“一會兒,霍斯特肯定會召見我,您要先和商隊一起找個地方暫歇,還是同我一道?”
洛荼斯並不遲疑:“和你一起。”
王女眼睫動了動:“好。”
前方出現了比其他建築高出一大截的穹頂,立柱也格外高,還隔著一段距離就能看到柱頂雕刻的各類神靈象征物,其中就有雪荼花葉的形狀。
漸漸的,王殿顯露出它恢弘壯麗的外觀,外牆高聳,幾乎能與城牆相提並論,而它的曆史也的確與城牆一樣長。
馬車慢了下來,前麵響起逐漸靠近的馬蹄聲,是比商隊早一步回到王城的羅穆爾。
“父王請你進王殿會麵,他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