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荼斯拐過街角。
前麵是一處黑黢黢的窄路, 在白天頂多算是安靜少人,到了晚上便被漆黑和幽寂所籠罩,出於對黑暗最本能的恐懼, 人們總是會儘量避免往這邊走。
這不是返回王女府邸的必經之路,但確實是一條近路。
女官可能是想早點回去,選擇這條路線並不奇怪。
跟蹤者在後麵猶豫一下, 還是選擇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
兩米, 一米。
他小心而迅速地靠近,直到距離拉近得足以完成突襲。
走在前麵的目標無知無覺, 跟蹤者眼神一狠, 舉起刀鞘, 對準預先估算好的位置猛然揮去——
隨著當啷一聲巨響,刀鞘砸落。
襲擊者顫抖著伸手去抓自己的胸口, 雙眼暴突。
但很快, 他就連這點動作都做不到了, 血管崩裂所造成的暗紅色血斑在瞬間遍布全身,襲擊者踉蹌兩步,撲倒在地。
最後的視野裡, 他看到洛荼斯半側過臉,秀致的眉微挑, 表情看起來有些意外。
這個女官在意外什麼?
襲擊者永遠也沒可能知道了。
洛荼斯:“……”
她站在原地,垂眸看了看, 腳下是一具死狀詭異的屍首。
這是哪邊的人, 一上來就搞暗殺?
洛荼斯隨即發現了掉落在地的刀鞘,遂恍然大悟, 看來對方的原意不是刺殺, 更可能是想把王女身邊這個可疑的角色——也就是她自己打暈帶走。
然而規則判定這是對神靈的攻擊, 河流女神的權能反噬,襲擊者血管崩壞,死得莫名其妙。
看來就算對方不抱有殺心,攻擊不致命,規則也還是會一視同仁。
洛荼斯輕聲歎了口氣,有點傷腦筋。
魚來咬鉤了,可喜可賀;
魚把自己毒死了,嗯……
這麼一具死狀奇詭的屍身擺在這裡,未免太不像話,得先處理掉。
隻是短暫的遲疑,身後的小巷深處就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皮靴後跟踏過石板路,輕而利落。
艾琉伊爾向這邊走來,從暗處到稍亮一點的巷口,月光落在她深邃瑰豔的麵容上,逐漸清晰。
洛荼斯溫聲道:“艾琉,你怎麼來了?”
她似是不經意地往旁邊走了一步,正好擋住伏在地上的襲擊者屍體。
“猜到會是這裡,就想來看看。”艾琉伊爾朝她微微一笑,坦然自若地走到屍體旁,隨意瞥了眼,語調尋常,“我來處理吧。”
洛荼斯:“不用,我善後。”
為了不讓其他人起疑,襲擊者的死狀是不能叫人看到的。
確認屍體身上沒有象征身份的物件之後,洛荼斯便用神力掃尾,隨即仿若無事道:“現在回去嗎?”
艾琉伊爾笑容更盛,牽動著眼尾惑人地上挑:“嗯。”
兩人並肩走出昏暗的小路,重新來到灑滿銀月輝光的寬闊街道,這會兒幾乎已經沒什麼人了,世界靜謐,月光清和。
“你猜到那個人會在這裡動手,那有沒有猜到他是誰派來的?”
“還不能確定,不過,我更傾向於是那群老家夥。”
提起頑固派,王女的笑意淡了。
“霍斯特很會忍耐,他會觀望更久一些,並且推其他勢力出來當探路石。但頑固派等不及,所以他們寧可早點出手,也要得到一個結果。”
於是他們盯上了洛荼斯。
靠著一個多月以來的觀察,頑固派大概認為洛荼斯替代了王女親人的角色,成為她真正在意的軟肋,偏偏看著很好對付,怎麼看怎麼適合抓起來威逼利誘、牽製王女。
前者還算貼近事實,後者就大錯特錯。
仗著大錯特錯的結論,頑固派趁機動手,後果可想而知。
真想看看,他們聽到襲擊者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時的表情啊。
儘管如此,頑固派將矛頭對準洛荼斯的行徑,還是讓艾琉伊爾很不愉快。
她徐徐舒展指節,淡聲道:“經曆過這次失敗,他們至少能意識到您不是好對付的,之後的行動應該會有所收斂,或是加大強度。”
洛荼斯若有所覺。
“不一定。”
艾琉伊爾:“為什麼這麼說?”
洛荼斯理所當然:“因為你也在。”
總會有人待在不遠處看行動是否成功,一看任務目標和王女肩並肩出來了,襲擊者不知所蹤,必然會將沒能得手的原因歸於艾琉伊爾身上。
再往深處想,王女是怎麼過來的?莫非內部有誰泄密,莫非早有準備——細思極恐,指不定還刷新一下印象,覺得王女高深莫測。
艾琉伊爾:“……”
也算是變相達成目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
另一邊,頑固派為首的老者得到手下人傳回的消息,端著茶碗的手倏地一抖,茶水溢灑了小半。
他沒管桌麵上的狼藉,擰著花白的眉毛。
“至少,我們方向是對的。”另一人自我安慰,“會讓王女獨身搭救,那名女官對王女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如果把她攥在手裡,也能多出幾分勝算。”
老者半晌無言,才突兀道:“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