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瘦高男人上前一步,手指撚了撚藏起的香膏,信心大定。
這種香膏是父親交給他的,男人不放心,還在暗地裡試驗過兩次,成效顯著。
也就是說,這場考核結果已經定了,最終勝者必然是他!
男人麵向湖泊,不由得露出自得的笑容,隨後收斂表情,開始念誦讚美神靈的詩歌。
第一句話音落下的同時,他將雙手攏在身前,於眾人視線的死角捏碎了特製香膏,讓旁人嗅不到的氣味更快蔓延。
藍鷺紛紛抬起纖細的長脖子,左右扭動,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最開始隻是靠近湖邊的這一群,但是很快連接近湖心處的藍鷺都有了動靜。
男人見狀,聲音更加洪亮,好像是要借此吸引更多藍鷺的注意,並以此掩蓋自己的心虛。
不多時,這些漂亮而極具象征意義的鳥類終於找準方向,或撲扇著翅膀、或邁動長腿向岸邊靠近。
其中零星幾隻開始翩翩起舞,大多數隻是單純地接近,沒有隨著唱頌聲跳舞的意思,不過這不重要,隻要吸引來夠多的藍鷺,就足以證明他的成績。
男人誦念不停,嘴角卻不經意翹了起來。
圍觀者小聲驚歎,霍斯特與男人的父親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艾琉伊爾身後,洛荼斯悄然探出半張臉,藍玉髓色的眸子看向湖中的藍鷺首領。
四目相對的刹那,這隻最為高大美麗的水鳥眼前一亮,張開雙翼,眼看著就要開始跳舞——好在被神靈及時製止。
洛荼斯將目光偏向瘦高男人,一側眉峰微挑。
藍鷺首領用不太聰明的腦子思考兩秒,悟了。
下一刻,鳥群乍起。
作為索蘭信仰中象征伊祿河女神的神聖動物,藍鷺一向是優雅、溫和與友善的代名詞,此時卻凶悍如家養的大鵝,張開長嘴就往男人身上叨。
彆看藍鷺是水鳥,戰鬥力可半點不弱。
必要的時候,它們的鳥喙連鱷魚皮都能戳穿。
一張張尖喙毫不留情地啄下,男人遭此突變,再也念不下去了,迭聲慘叫:“來人!救命——”
他的權貴父親愣了愣,心急如焚道:“護衛,護衛在哪裡?還不快去救人!”
一陣忙亂後,瘦高男人被從鳥嘴下救出一條命。聞訊趕來的醫師搖著頭給他處理傷口,還嘖嘖感歎藍鷺到底沒有下死口,不然這人少不了一身血窟窿,能落到這個境地還算運氣好。
權貴在兒子身旁轉來轉去,咬牙切齒地問:“這些鳥是發了什麼瘋,好端端的,竟然會咬人?”
大祭司賽格幽幽道:“閣下慎言。”
權貴這才想起藍鷺的象征意義,臉色一青,不說話了。
河流大祭司看不慣他裝聾作啞,接著說:“藍鷺是女神的信使,咳咳……我很好奇,它們為什麼會對你兒子反應激烈。閣下,你不覺得奇怪嗎?”
權貴深吸口氣,乾巴巴道:“我的兒子從小就不太招動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想主動將這件事情揭過。
大祭司輕蔑地笑了一聲,沒再接話。
權貴之子出乎意料的狀況,並未耽誤後麵兩個候選人繼續選拔。
排在第四位的年輕女人受到影響,看著藍鷺的眼神有些畏懼,頌唱讚美詩時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顫抖。
儘管如此,還是有幾隻藍鷺悠然踱來,在她麵前展翼舞蹈。當女人的誦念結束,即使她已經看出獲勝無望,依然對鳥群露出放鬆的笑容,一點也不怕了。
瑞雅是最後一位。
與其他人相比,來自偏遠城池的嬌小少女幾乎不占什麼優勢,瑞雅看起來靦腆而羞澀,很容易讓旁人疑心,這個女孩的聲音是否足以讓湖裡的藍鷺聽到。
但當她開腔時,這種疑惑就都煙消雲散。
唱頌聲宛如林間的夜鶯,用嘹亮來形容似乎不太準確,旁觀者更願意使用“明朗”這個詞。
明朗的,婉轉的,堅定不移的。
誰都能聽出其中蘊含的真摯信仰,藍鷺也不例外,它們聚攏在岸邊,隨著詩歌的韻律起舞。
倒是藍鷺首領不為所動,還在抻著脖子張望,尋找神靈的身影。
洛荼斯站在艾琉伊爾身後,被嚴嚴實實地擋住。
王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笑:“我還以為,您會為她展現神跡呢。”
瑞雅排在最後一個。
如果在她出場時,洛荼斯光明正大往外一站,整座湖的藍鷺甚至湖中的魚類或許都會被吸引過來,這樣的場景完全能被稱為神跡,瑞雅的勝出也將毫無懸念
洛荼斯怔了怔,沒有第一時間回應。
艾琉伊爾金眸微垂,深黑眼睫在眼底投下暗影,語調也隨之越發輕緩:“您真的這麼想過?”
“不。瑞雅可以憑借自己贏得藍鷺的認可,並不需要所謂的神跡。”
艾琉伊爾無意義道:“是麼……”